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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他要離開

  【一】

  喬飛的公司在成都成立了分部,他接到通知要調過去當總監。

  晚上我們倆討論這件事。

  說實話,我當然捨不得他走。

  但對於他來講,去了以後前途無量,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倘若他為了我放棄這次機會,以後也是遺憾,對我也是不忍。

  喬飛問我要不要一起過去。

  我想了想,搖搖頭。

  這兩年我成熟了許多,深知自己在「適應力」方面是慢熱型的人。

  長沙也好,成都也罷。雖然都是背井離鄉,但此時的我已經熟悉了這裡。如果跟他離開,去了陌生的城市再從頭開始,過的不如意不順利,負能量也會影響到他。

  我不想這樣。

  大概過了一個月,喬飛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我送他去機場,辦行李託運時,值機的小姐姐問:「行李裡面有易碎物品嗎?」

  喬飛搖搖頭。

  我腦袋一抽,不假思索地摸著自己的心臟說道:「易碎的在這呢。」

  說完我就哭了。

  從開始知道「他要離開。」這件事一直到剛剛,我都沒有哭。

  甚至還對周圍的朋友說道:「這是好事啊,沒什麼的。」

  是啊,這是好事。

  可前提,是他要離開。

  踏進機場的那一刻,淚水彷彿像老化很久突然被修好的水龍頭,噴涌而出。

  喬飛一把摟住我,說道:「別哭了,等我安頓好,就接你過去。」

  周圍的人紛紛疑惑地看著我們。

  我紅著眼睛送他過安檢,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

  高高壯壯的背影,還穿著那年我在火車站送他的襯衫。

  但是這個王八蛋,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我。

  絕情!

  【二】

  我哭咧咧的走出機場,打車回家。

  在車上嚎啕大哭。

  師傅:「你怎麼哭咯?」

  我:「我把重要的東西丟了……嗚嗚嗚.……」

  師傅:「所以上不了飛機?」

  我點點頭,捂著臉抽泣。

  過了一會兒,車停了。

  我把手移開,睜開眼淚朦朧的雙眸,看見師傅又把車開回了機場。

  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師傅。

  師傅:「傻孩子!身份證丟了可以去機場公安辦臨時滴,快去吧。」

  我哭的更傷心了。

  師傅撓撓頭,似乎在懊悔自己的多此一舉。

  他點了一根煙,無奈地看著我。

  前面開過來一輛出租,裡面探出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人問他:「老劉,你搞么子哦!撒個情況?」

  他搖搖頭。

  大鬍子:「她是不是沒得錢給你?」

  師傅:「不是不是.……等等……你不會真沒帶錢吧?」

  我邊哭邊搖頭。

  周圍車子的喇叭聲此起彼伏,交警皺著眉頭走過來,師傅見狀把煙頭熄滅嘆氣:「罷啰罷啰趕緊走,有沒有錢都無所謂了噻!」

  師傅上車踩著油門趕緊離開。

  路上,我說道:「師傅.……我.……我有……有錢……嗚嗚嗚.……」

  師傅:「沒錢也不得事。」

  我:「嗚嗚嗚嗚師傅你怎麼……怎麼這麼好.……」

  師傅:「誰讓你跟我孫子差不多大咯。」 ……

  這話怎麼這麼彆扭????

  我:「你……你孫子.……多.……多大了?」

  師傅:「十七。」

  算了,彆扭就彆扭吧。

  我:「放心吧師.……師傅,我有錢。」

  師傅:「你搞么事哭撒?」

  我:「嗚嗚嗚嗚我男朋友走了.……」

  師傅不說話了,放了一首歌。

  林俊傑的《可惜沒如果》。

  歌詞唱著:「不該沉默時沉默,該勇敢時軟弱。如果不是我,誤會自己洒脫,讓我們難過.……」

  歌詞真應景.……

  我以為自己很洒脫,但當面對結果時,除了難過,就是難過……

  到地方以後,我才發現沒帶錢包,拿出手機,問道:「可以微信嗎?」

  師傅:「支付寶吧。」

  掃完碼。

  我:「全師傅對吧?」

  他:「對,全付。」

  我:「我知道,肯定不會付一半。」

  他:「我知道,我是說,我叫全付。」

  我艱難地抬起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看到駕駛台前放著他的工牌:全付。

  頓了頓,師傅說道:「我小女兒叫付一半,因為當年超生,我們希望能付一半滴罰款。」

  說完他還笑:「名字真是一個奇特的存在啊。」

  我哭的更傷心了。

  師傅:「你又怎麼咯?」

  我:「我……我一直以為我男朋友的媽媽叫西紅柿……嗚嗚嗚嗚……」

  師傅:「然後嘞?」

  我:「嗚嗚嗚……結果……結果並.……並不是.……」

  師傅:「所以他是因為這個跟你分手咯?唉!這冒卵用的男人腦殼閃了板!算個么子!」

  我:「.……」

  【三】

  回家躺在床上,手機「叮」的響了,才發現喬飛發來兩條信息。

  第一條:「上飛機了。」

  第二條:「我關機了。」

  哼!

  大王八蛋!老娘隔著人群看著他默默流淚,他倒好,頭也不回的往裡走!

  手機扔一邊,抱著枕頭哭。

  哭著哭著,我餓了。

  起身想找點吃的,結果發現我一直抱著的枕頭竟然是用喬飛照片做的抱枕。

  他的臉已經被我揉搓的扭曲了,但還是能看到他的笑。

  好像《貓和老鼠》里狡猾的傑瑞。

  委屈就像迸發的洪水漫過山丘。

  我拎著濕漉漉的抱枕下樓,打算扔了。

  走到垃圾桶前,毫不猶豫地把枕頭丟進去。

  餘光瞥見有人看我。

  扭頭一看,是小區超市裡的收銀員,朵朵。

  她今年十四,初中畢業了,假期來叔叔的店裡兼職打工。

  朵朵好奇地看著我。

  我:「怎麼啦?」

  朵朵:「你長的很像之前總來我們超市買冰棍的姐姐。」

  我:「嗯?」

  朵朵:「她叫筱筱,不過她是長頭髮。」

  我:「我就是,我把頭髮剪短了。」

  朵朵:「.……哦這樣啊.……姐姐你是割雙眼皮了嗎?好像發炎了……」

  嗚嗚嗚嗚……

  我捂臉哭著跑回家。

  躺在沙發上,給公司打電話說身體不舒服請假。

  這幾天沒心情上班。

  唉.……被感情耽誤事業的女人最不值得同情了。

  不過,與其盯著兩個紅眼睛和喪氣滿滿的臉去上班,倒不如呆在家裡當一條沒有出息的鹹魚。

  躺著躺著,我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被電話震醒。

  是喬飛。

  他:「我落地了。」

  我:「哦。」

  他:「你幹嘛呢?」

  我:「躺著。」

  他:「吃飯了嗎?」

  我:「還沒。」

  他:「我給你點個外賣吧。」

  我:「不用了,沒心情。」

  他:「好吧。」 ……

  啊啊啊啊!!!!這該死又帥氣的老王八蛋!!!

  憤怒地掛了電話,越想越生氣。

  他一點都不留戀我!反而還走的那麼洒脫!

  一想到他當時瀟洒的背影,氣就不打一出來!

  不過……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喬飛似乎一直都這樣。

  記得當年上高中時,物理課,喬飛喝水。

  一米八幾的大男孩兒,用帶吸管的紅色水杯。

  據說這杯子是過年時他奶奶送給他的,寓意吉利喜慶,順風順水。

  丹杯子並沒有帶給他好運。

  物理老師一抬頭,看到喬飛在喝水,怒氣沖沖地把他訓了一頓。

  物理老師:「上課應該喝水嗎?」

  喬飛:「不應該……嗎?」

  最後那句「嗎」字特別輕,特別小,只有坐在附近的同學(包括我)能聽到。

  這似乎是他最後的倔(懦)強(弱)。

  物理老師:「你說你錯了。」

  喬飛:「你錯了。」

  物理老師:「我說你!!」

  喬飛:「我沒錯。」

  物理老師把他攆出去了,在教室門口站著。

  他就是這麼一個倔的人,性子扭的很,認死理。

  只要自己認為這件事沒有錯,絲毫不肯低頭。

  明明一句「知道了,下次注意。」就能解決的事情,非搞得這麼複雜。

  步入社會以後,喬飛因此吃了很多虧,也收斂了很多。

  但時不時的,本性還會暴露出來。

  他就像被皮筋捆住的彈簧。

  這也是我不想阻攔喬飛離開的原因,這個機會對他太難得了。

  雖然他也為我改變了許多,但.……還是不夠。

  唉,越沒出息的人,越是貪得無厭。

  嚶嚶嚶.……但是人家就是忍不住嘛!

  這時候,門鈴響了。

  我邊擤鼻涕邊走過去問道:「誰啊?」

  「外賣!」

  開門,是外賣小哥,遞過來一個大袋子。

  我接過來,沉甸甸的。

  打開以後,是一大盆小龍蝦。

  喬飛發來信息:「傻丫頭,好好吃飯吧。」

  我:「我說了我吃不下。」

  他:「真犟。」

  哼!哪有你犟!

  該說不說,這小龍蝦真好吃。

  我跟他說了自己請假的事,請了一周。

  喬飛:「怎麼了?因為我嗎?」

  我:「當然不是。最近太累了,想好好休息。」

  喬飛:「不許熬夜。」

  晚上十一點,喬飛給我發了一張他們聚餐的照片。

  我:「吃的不錯啊。」

  他:「好啊!你果然熬夜!」

  後來我就不回他信息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回。

  結果等到第四天晚上,他發信息:「我住的附近有一家干鍋鴨頭特別好吃,真希望你在。」

  我沒回。

  過了一會兒,喬飛:「幹嘛呢?」

  我還沒回。

  喬飛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

  我清清嗓子,醞釀了一下語氣,裝作剛睡醒的樣子,問道:「喂?怎麼了?」

  他:「你為什麼不回復我?」

  我:「在睡覺啊.……」

  那邊沒說話。

  我:「你不是不讓我熬夜嘛。」

  他:「這麼聽話?」

  我:「對啊,十點就乖乖的睡覺了。」

  他:「可是抖音顯示你在線。」

  我:「.……」

  他:「.……」

  然後倆人一直煲電話粥,說著有的沒的。

  一直聊到早上五點。

  從來沒想過能跟他打電話聊這麼久。

  談戀愛以來,我倆根本沒有所謂的「熱戀期」。

  無非就是下班一起吃飯,說著白天發生的事,然後他送我回家。

  周末的話,就出來逛街看電影壓馬路。

  如果他加班在公司,我就忙自己的事情。

  再或者,我倆哪都不去。

  呆在他那兒做做飯,逗逗貓。

  呆在我這兒,給我擦擦地,洗洗衣服。

  (所以大部分時間他都不願意來。)

  相處的感覺,更像老夫老妻老朋友。

  現在距離遠了,反而膩歪起來。

  別樣的甜蜜,從未有過。

  後來我太困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電話那頭的喬飛沒有掛,他打開手機免提,把聲音放到最大。

  然後沖了杯咖啡,靠在沙發上,聽著我均勻沉穩的呼吸聲,嘴角不自覺上揚。

  似乎我呼吸的每一個節拍,都打在他的心跳上。

  【四】

  一周以後我元氣滿滿的上班。

  中午沈帆來了,他說喬飛不放心我。

  我一臉黑線:「我又不是幼兒園的小孩。」

  沈帆白了我一眼:「你就是幼兒園的小孩,看起來精神狀態好著呢!」

  我:「哼!怎麼,你今天不忙?」

  沈帆:「忙啊!正好就你公司附近辦點事,就順便來看看你。」

  不管咋說,人家是好心。

  我中午請沈帆吃飯。

  沈帆:「聽說你在家休息了一周。」

  我:「對啊,養好精神狀態才能上班。」

  沈帆:「你還有個過渡期,喬飛在那邊忙的都沒時間緩解悲傷。」

  我:「他一點都不悲傷。那天你不在,我送他去機場,他頭也不回的過安檢。」

  沈帆:「他當然不能回頭了。挺大的老爺們紅著眼睛,怎麼好意思看你。」

  我:「嗯??紅著眼睛??就他???」

  沈帆一愣:「哎呀!你千萬別跟他說!不然他肯定連夜拿著刀從成都過來剝我的皮!」

  我:「放心吧,肯定不說。」

  沈帆:「呼……那就好。」

  我:「嘻嘻,這頓你請。服務員,再要一份紅椒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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