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情根
「納蘭公子,發什麼呆呢?」
宰相府的花園中,游叢生酒足飯飽散步時,見納蘭植蹲在荷塘旁發獃,嘴裡還細叨碎語念念有詞。
納蘭植聞言「噌」地一聲站了起來,見到游叢生時陷入了恐慌,咽著唾沫道:「沒事沒事!」
游叢生住進宰相府就被奉為上賓,即便身為大少爺的納蘭植,在他面前也被貶低了一個階級。
打臉之仇納蘭植從未釋懷,但眼見報仇無望也就不了了之,面對游叢生難免會想起薛邵的蠻橫,令納蘭植打心眼裡帶著警慎與之相處。
游叢生見他緊張兮兮的姿態,打趣道:「別綳著啊,打你的是老薛又不是我,我是不會打你的,將來說不準還會是你的姐夫呢。」
「姐夫?」納蘭植忍不住詫異地尖叫一聲。
「嗯!」游叢生死皮賴臉地應了聲,調笑著:「真乖,叫的真動聽!」
納蘭植自覺被人調侃,卻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予理睬,倒像小孩賭性子般可愛到了極致。
游叢生不自覺地笑的合不攏嘴,正了正神色,道:「納蘭公子,我猜你是生病了,天下最難治的便是那相思病了。」
納蘭植仍然背對著游叢生,耳朵卻悄悄豎了起來,因為這些正是他內心深處的一根倒刺。
游叢生慢條斯理地自顧自說著:「看得出來你對王大小姐的真心,只是不該做出下藥的卑劣手段,是不是後悔莫及?」
納蘭植一副生無可戀地模樣,聳肩道:「後悔有什麼用!我也不想出此下策,可她看不上我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想著生米煮成熟飯了。」
游叢生忍不住嗤笑道:「即便是生米煮成熟飯了你也沒戲,你可知她醒來是什麼反應?」
納蘭植豁然回頭,雖然神情悲苦卻也急迫地想知道王宛如的態度,迫不及待地問:「她什麼反應?」
游叢生語氣頓了頓,挑眉道:「她醒來以為被你糟蹋了,一心想要跟你同歸於盡。」
儘管納蘭植深知王宛如的剛烈性子,卻也沒想到會如此偏激,一拍腦門哀嚎一聲:「我還真是該死。」
游叢生任由他發泄一通,才深感意外地道:「想不到風流成性的納蘭公子,竟然是個痴心漢。」
納蘭植瞪眼道:「什麼風流成性?身為宰相之子當然得豪橫些,那都是假象,假象懂不懂?其實我還是雛,非宛如不娶。」
說著有意聽著無心,游叢生對此笑而不語,半晌才道:「你我不妨做個交易,納蘭公子意下如何?」
納蘭植猜不透游叢生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神色間更顯警慎了,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什麼……什麼交易?」
游叢生眨了眨眼睛,道:「我給你出個對策,保證你能得償所願的抱得美人歸,但是你得幫我追你姐……」
「什麼?」納蘭植聞言瞪大了眼睛,怒道:「你個混……竟然讓我幫你追我姐姐,你還是個人不!」
游叢生彷彿受到了驚嚇,縮了縮脖子環顧四周,眼見四下無人才拍著胸脯罵道:「鬼嚎什麼!」
納蘭植懶得理他,背負雙手頭也不回地瀟洒而去。
納蘭蓉秀恰巧來到花園,瞧著納蘭植遠去的身影,才好奇地柔聲問:「游公子,跟我弟弟聊什麼呢?」
游叢生乾笑兩聲掩飾掉尷尬,擺手道:「沒什麼,就是給了他消腫的藥方,急著去抓藥呢。」
納蘭蓉秀的言行舉止都堪稱大家閨秀,但男女獨處還是稍顯羞澀,澀澀地笑道:「替他謝過……」
「蓉秀姐姐?你怎麼出來了?」納蘭植去而復返,說話時掃了眼游叢生,冷「哼」一聲插身在了兩人中間。
納蘭蓉秀以為弟弟是調皮玩鬧,倒也沒放在心上,笑道:「游公子囑咐要多走動,不經意間就到了此處。」
納蘭植狠狠瞪了眼游叢生,特意提高了嗓門囑咐道:「姐姐,有些人表面上正人君子,其實不懷好意,你要多個心眼,別被假象給蒙蔽了。」
納蘭蓉秀有意無意地望向游叢生,四目相對時泛起漣漪,使得納蘭蓉秀澀澀頷首,竟然無言以對。
游叢生處境甚是尷尬,只能以眼神威逼納蘭植閉嘴。
納蘭蓉秀經不住尷尬氣氛的鉗制而離去,之後納蘭植卻趾高氣昂地道:「想追我姐姐,首先得過我這一關。」
游叢生眼慈目善地笑了笑,突然伸手在納蘭植臉頰上拍了拍,冷冷地道:「再敢胡說八道,你這張臉就別想見人了。」
狐假虎威的納蘭植瞬間秒慫,舔著臉示弱道:「游公子,你剛說能夠幫我得到宛如,是真是假?」
游叢生嘴角上揚,顯得特別意外:「這麼快就回心轉意了?」
納蘭植的態度有了九十度的轉變,義正嚴詞地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況且女人總是要嫁人的,若是蓉秀姐姐能跟了游公子,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游叢生嗤笑不已,指著納蘭植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
宰相府書房,納蘭德一臉嫌棄地道:「別做夢了,納蘭世家跟王氏水火不容不說,王溟那老東西會把寶貝女兒嫁給你?你也不照鏡子瞧瞧你自己!」
納蘭植鼓足了勇氣道:「父親,我好歹是你兒子,親生的,您不為我的終身大事著想就算了,還如此說孩兒,孩兒有那麼不中用?」
納蘭德氣急敗壞地指著納蘭植,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資格去說服王溟將女兒下嫁與你?」
納蘭植捋一捋頭緒,鼓足底氣不卑不亢地道:「王氏大權在握,謀反已成定局,宰相府是他們最大的阻礙,若是兩家聯姻則是互利互惠的事,他王家沒理由不同意。」
納蘭德神色一愣,因為自己的兒子幾斤幾兩他知根知底,竟然能說的出這番話著實深感意外,忍不住問:「兩家聯姻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納蘭植見父親聽進了心裡,瞬間底氣更足:「無論兩家是否聯姻,王氏也必然登上王座,宰相府也改變不了這局勢,既然如此何不化干戈為玉帛,何以等王氏大權在握調轉矛頭對付我們呢?」
納蘭德注視著納蘭植良久,才問:「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納蘭植心裡咯噔作響,以防被看穿故作氣憤地道:「什麼別人教的?在你心裡孩兒就是這般不堪?」
納蘭德就這麼一個獨子,儘管咋看咋不順眼,但終究是血脈相連,擺手嘆道:「罷了,你的婚姻大事你自己做主,只是別想著讓為父出面。」
納蘭植瞬間破涕為笑,喜不自勝地問:「父親,您是同意了這門親事?」
納蘭德緩和了語氣:「植兒,你也長大了,你的心思為父何嘗不明白,如今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事態嚴峻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為父會親筆一封,你帶去將軍府吧。」
納蘭植興奮不已,出了書房直奔游叢生的房間,得意洋洋地道:「父親大人同意了!」
游叢生並不覺著意外,淺然一笑:「那你還等什麼,不趕快準備提親的彩禮?」
納蘭植忽然又憂慮起來,皺眉道:「宛如被逐出了將軍府,若是她不同意,即便是大將軍也沒辦法吧?」
他考慮的倒是不少,游叢生深感意外,笑著安慰道:「這些都不是你要考慮的,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王大小姐已經回府了。」
納蘭植也覺得自己庸人自擾了,哼著小曲去準備彩禮了,整個宰相府都陷入了忙碌之中。
游叢生瞧在眼裡卻樂在心中,當看到納蘭蓉秀朝自己而來時,迅速整理了儀容,笑道:「納蘭小姐,恭喜恭喜了。」
納蘭蓉秀欠身行禮,才笑意盎然地道:「弟弟大喜,也算是宰相府一大喜事了。」
游叢生見到她面露笑容,整個人也如沐春風,卻見納蘭蓉秀的面色突然變的憂愁其來,忍不住問:「納蘭小姐是有什麼心事嗎?」
納蘭蓉秀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以這段時日對王大小姐的了解,她對弟弟是無意的,若是此番聯姻不成,怕是會對宰相府不利。」
此話不假,宰相府跟將軍府向來勢同水火,能夠共處這些年,完全是因為慕容氏的制衡,如今慕容氏分崩離析,兩大勢力之間更容不得任何的嫌隙,否則會一觸即發。
納蘭蓉秀心思細膩,注視著游叢生,低聲問:「游先生,說服父親的那番話是不是你教給我弟弟的?」
游叢生的內心猛然一顫,面對納蘭蓉秀的質問他沒有說謊,點頭道:「是的。」
納蘭蓉秀那雙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的幽怨,輕嘆一聲如夢囈般說著:「你也許不該來……」
游叢生看她傷神的模樣特別心疼,安慰道:「聯姻若是成了,宰相府跟將軍府就會和平共處,即便王氏登上王座,也不會對納蘭家不利,這應該算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別過多憂慮了。」
納蘭蓉秀對王宛如了解透徹,畢竟都是女人,比男人更有發言權,輕嘆一聲,道:「宛如姐姐可以為了心愛的男人跟家人決裂,又怎會淪為權謀聯姻的犧牲品?」
「換做是你的話你願意嗎?」游叢生小心翼翼地問。
納蘭蓉秀想也不想地脫口道:「如果家族需要,我——義無反顧。」
游叢生的一顆心彷彿沉入到了冰冷的寒底,等到納蘭蓉秀遠去才喃喃自語:「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不得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