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驟變

  然而,這一切的美好都已到此為止了,再也不會有人逼迫肖若唐他們讀書寫字,再也不會有人護他們無恙了,上天在肖若唐生辰的那天給她開了個殘忍的玩笑。


  父親肖戰的海闊,在這一天已經徹底破碎了。


  部下武成河的預謀已經規劃了很久,他知道肖莊主還有一女在山中養大,所以那日他兵分兩路,拆了海闊,踏了深山,由於那日肖若唐下山,他們撲了空,但陶岸然與全姥卻搭上了性命。而父親與母親也已下落不明,這一切,肖若唐直至那日的下午才,明白過來。


  那天發生的的那些事情,是肖若唐永遠忘不掉的。


  肖若唐與陶祁華在山下逗留至下午,一直到天快黑時,二人才趕忙回山。


  “師父,全姥。”肖若唐手裏提著一隻裝著小黑狗的籠子跑進房間。


  一進門卻撲了個空,房間沒人。


  “若唐!”


  陶祁華跪在後院,陶母的墳就在後院,陶岸然躺在一旁,身上到處是傷痕,看樣子是在前院受的傷,強撐著殘軀爬到後院的。


  “師父!”


  肖若唐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是真的,她使勁揉了揉眼睛可是睜開眼後看見的仍是師父躺在地上。


  不好,全姥呢?


  肖若唐紅著眼睛,起身跑進廚房,全姥安靜地躺在灶台旁,鍋裏還煮著白粥。


  肖若唐心如刀割,這一切來的沒有預兆,太過突然,仿佛是一場噩夢,想趕緊醒來卻不能如願,隻能任由眼前的悲劇蔓延。


  “若唐快跑!”後院陶祁華大喊道。


  原來罪魁禍首並未離開,他們在守株待兔。


  肖若唐不明所以,跑到後院,陶祁華撿起陶岸然手中的長劍殺紅了眼。但終究還是敵不過將父親打敗的人,長劍劃破他的胳膊,陶祁華手中的長劍掉在地上。


  幾個黑衣人看見了從廚房跑來的肖若唐,便飛身而去,劍鋒直指肖若唐。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直奔肖若唐而去的長劍被擋下。


  “華哥哥。”肖若唐見狀,趕忙過去扶起陶祁華。


  “對不起,我剛才沒有保護得了你。”陶祁華內疚到,剛才若不是劍被擋下,恐怕現在肖若唐已是劍下之魂了。


  “這不怪你。”如何能怪得陶祁華?肖若唐還不至於糊塗到這個地步。


  看著雙方的打鬥,黑衣刺客開始落於下風,但雙方依舊在周旋著,肖若唐與陶祁華二人呆呆地站在那兒,束手無措。


  在危急時刻出現的兩人一老一少,以少敵多打鬥了許久,終於長者沒了耐性,大喝一聲:“拿命來。”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劈向黑衣人。


  黑衣人用長劍擋住,可是長劍硬生生被砍斷,刀刃砍出火花仍快速劈下,黑衣人喪命。


  另一位年輕人見狀,加快了速度,對方心思已散,攻守不及,長劍快速滑過喉嚨,黑衣人筆直地倒了下去。


  “你們是誰?”陶祁華見二者收起刀劍走向肖若唐,下意識地將肖若唐拉到身後,防備道。


  “小子,你真是糊塗,我們要是殺你們剛才還會救你們嗎?再說了,你連他倆都敵不過,就更走不過我幾招了吧。”長者大聲道。


  “雖然你武功不怎樣,但還是個男人。”另一個年輕人說道。


  “你們是?”


  肖若唐一頭霧水,這兩個人武功這麽高,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屬下濟從,他叫玄忠。我們.……我們是小主子身邊的暗衛。”那位老者說道這兒開始支支吾吾,也不再像剛才那般爽朗。


  幾刻之後,肖若唐才明白,今天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事是因為父親的海闊山莊覆滅了,那幫人上山是斬草除根來了。


  “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肖若唐奪過玄忠手中的長劍狠狠地插進已經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的屍體,她因憤怒到了極點而大聲發泄。


  當仇恨深深地烙在少年的心裏時,它便會不斷的發芽成長,一發不可收拾,直至大仇得報,在整個複仇的過程中甚至可以犧牲所有,不計代價。


  今日,在肖若唐心裏是兩樁大仇,清早她還是一個自由自在毫無背負的人,現在,一切都變了,她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甚至有一個瞬間還被仇恨占據,像個換骨後的修羅,隻想浴血殺人。


  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肖若唐喊累了不再言語,她紅著眼眶幫陶岸然與全姥準備了後事。


  “想哭就哭吧。”陶祁華見肖若唐一直不語,也看出了她的心思,雖然自己心裏也難受,可是不能再讓小師妹也難受了。


  肖若唐扯下自己裙擺上的布條,給陶祁華受傷的胳膊勒住,不然傷口隻會不停地流血。


  “師兄。”肖若唐撲進陶祁華的懷裏,放聲大哭,現在,她該何去何從?大仇該如何報?

  一旁的濟從與玄忠也默默不語,他們是肖戰莊主特意培養出來保護肖若唐的,今日若是沒有保護好小主子,可能就要隨著肖若唐去九泉之下給莊主一個交代了。


  “小主子,我們得離開這兒,不可在這兒久留。”濟從走過去摸了摸肖若唐的頭,這不過是還未完全長大的孩子,現在卻突然承受了這麽多。


  “從現在起,我會重振海闊,你們願走就走,願留就留下來,我不強求。”肖若唐此刻被憤怒填滿了胸膛,她一定要複仇。


  “小主子您說什麽呢?”濟從瞪著眼睛問道,走?身入海闊,要麽背叛海闊,要麽一生追隨海闊。


  “今日起,海闊不複,至死不休,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們就散了吧,現在下山。”肖若唐語氣低沉,對比早晨好像換了一個人。


  而現在再次下山已是被逼無奈,毫無選擇。


  四人一狗,一路未曾歇腳,肖若唐拉著陶祁華硬是走了一夜。


  第二天天明,幾人找了一處茶點鋪坐下。


  清風陣陣,撩起幾人單薄的衣擺,周圍莫名的安靜。


  “我們現在是不是已經身無分文?”肖若唐喝著白粥,盤算著。


  重振父親的海闊,是需要人,是需要錢的。若是現在隻剩下兩名護衛的話恐怕要白手再起家了。


  “是,現在除了我們二人,所有的沒被殺掉人和錢財全部被武成河占了去。”濟從摸著胡須道。


  海闊雖然在江湖中行事低調,但卻有著許多錢莊與飯館,近幾年海闊越加闊氣,所以才有人起了逆反之心。


  肖若唐聽完嘴角微揚,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今日他武成河吃下去的日後定要他一一吐出來,這麽大的胃口也不怕撐死。


  “華哥哥,我們身上還有多少錢?”肖若唐掏出自己身上的錢袋轉頭問道。


  “全部家當也就不足一百兩。”陶祁華掏出錢袋,放在肖若唐的麵前,胳膊被劃傷一路上未曾好好處理,現在的他麵容不僅蒼白而且十分憔悴。


  就用這一百兩,肖若唐要用這一百兩重新堆起海闊。吃完早飯,肖若唐五十兩買下了早點鋪。很簡單的一個小鋪子,五十兩綽綽有餘。


  肖若唐讓濟從留了下來,現在起早點鋪就名為早點,是海闊收複前的落腳地,而玄忠,肖若唐則讓他去海闊各店踩點,若還有願意歸附肖若唐的,便暗裏聽從肖若唐的命令,待時機一到便可招搖歸附。


  “主子,聽說在西南山中有一隱秘之處,那裏有一個叫殺威堂的地方,專門招收江湖各界英豪,傳說進了殺威堂的人,隻要能活著出來,那便不是常人,我想主子可以去那裏招攬一些人才。”濟從在肖若唐臨走前叮囑道。


  不過,這去了是可以招攬人才,可是前提得活下來並征服他們才可以,光是活下來就已經很難了,肖若唐也隻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隻憑十幾年飽讀的詩書和一身隻能防身的武功,這真的可以嗎?


  濟從說完,突然有些後悔了,這弄不好就是將肖若唐推進了火坑。


  “還有這麽一個地方?”肖若唐挑眉,她也看出了濟從直言後的顧慮,寬慰道,“無妨,這江湖不也是一個無形的屠宰場麽?若我命短,到哪都要死,若我命硬,到哪也都能絕境重生!”


  這樣的豪言,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濟從一時分辨不出肖若唐這是空話還是天才的狂言,隻好鞠躬作揖,恭送肖若唐離開。


  就這樣,肖若唐支開了父親留給她的兩名暗衛,將自己在山下買的小黑狗放在了濟從那兒並取名禍首,自己則帶著陶祁華開始四處飄蕩。


  路上,兩個失落的少年相互為伴,不但頃刻間失去了所有還要再奪回所有,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唐,你真的決定要踏上這條路嗎?也許,這是一條不歸路。”


  陶祁華有些惆悵了,冤冤相報何時了?這糾紛,是父輩之間的,如今是禍及了他們。


  “不歸便不歸,搭進去自己也要同歸於盡。”肖若唐悠悠道,雲淡風輕,看來她真的已經鐵下心了。


  在去西南山的途中,肖若唐遊曆了數月後也明白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她天賦極高,短短的數月便學會了一套又一套的偽裝,甚至有的時候陶祁華開始質疑她還是不是自己往日的那個天真的小師妹。


  當善良的人披上偽裝的外衣時,可能比魔鬼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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