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滅門之災
話說是數萬年前,混沌初開,天下大分,神蓮惠及眾生,誕出人、妖、魔等數族。
魔族野心猖狂,妄想魔身封神一統天下,最先被下手的,便是當時弱勢十分的人族,縱使有妖族合盟,人族還是一敗再敗,瀕臨滅族之災!
正是危難之時,神蓮大開,灑下數道霞光靈雨,人族受惠極深,萬餘人修為大增,當場飛升為大乘。
戰局頃刻顛覆,一場復仇之戰又在三族中爆發,魔族節節敗退,很快被逼到了絕境,那魔族無恥至極,為了苟活竟想出毀滅本界靈力來源神蓮,來個玉石俱損!
不知魔族動了什麼手腳,神蓮至此消失不見,魔族卻也被人妖兩族逼下墮龍深淵,從此了無音訊.……
「那神蓮究竟去哪兒了?」被輕脆的女童音打斷,說書人面露不快,他挑起兩條細細的眉毛,發出一聲不屑的氣音:「哼,神蓮還能在哪兒?自當是被那魔族畜生毀了。」
女童聽罷,只是咬了咬嘴唇,扛起背後的柴火簍子,頭也不回的走了,只聽見身後隱約傳來說書人的譏諷聲。
「小小年紀,就落得乞丐的下場,可悲可嘆,可悲可嘆喲!」
這女孩正是古婧,她沒理身後的閑言碎語,反而踩著布鞋的小腳邁出了幾大步,聽說書的耽誤了幾分鐘時間,她得在日落前回去,不然爺爺該等急了。
日落的餘暉帶著焦黃色光輝,投影在不遠處的破廟,與一旁的古槐拉出長影,一個小小的身影小跑進去。
「爺爺,我回來啦。」古婧進到古廟,熟練地放下背簍,燒好柴火和熱水,才去扶窗邊意識迷糊的古善德起身。
「子幸回來啦。」老人慈祥的聲音傳來,穿透了寒風,卻不難從其中聽出虛弱之意。
女孩名為古婧,乳名子幸。
老人坐在火堆旁邊,時不時咳嗽幾聲,但慈笑依舊。
古婧從竹框中拿出一個紙包,走到老人身旁坐下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篝火的照耀下卻有幾分心酸。
「爺爺,你今日好一些了沒?大夫給我抓的的葯,一定可以治好爺爺的病。」古婧笑嘻嘻的把葯放到老人的手上,眼中滿滿的都是期待。
老人微微嘆了口氣「子幸,你不應不知,爺爺的病是治不好的。」
古婧終於再也笑不出來,眼角微微濕潤,心中溢滿苦澀,有些話梗在口中,怎麼說不出,只是低下頭沉默了。
這樣的對話這半年以來多得是,一開始古婧還會賭著氣反駁,後來,她不會了。
「唉。」老人像是看出了古婧的心事,抬起粗糙的手掌給古婧順了順毛「子幸,勿要擔心,爺爺定要看著子幸入玉清才可安心離開。」
「爺爺別這麼說……」古婧眼睛紅紅的,下一瞬便要哭出來似得,最終只是吸了吸鼻子說「子幸必當入玉清,耀家門,不辜負爺爺的期盼。」
老人只是欣慰的笑笑沒說什麼。
是夜,古婧躺在枯草上,怎麼也睡不好,思緒飄回以前。
如果沒有兩年前的那場滅頂之災,一切都不會是這樣的。
古家,是青雲鎮上唯一的修真世家,安良除暴,徙善遠罪。
總的家族人數為五十七人,上到古家老祖古善德,下到婢女守門人,無一不是存心養性之人。
家主古重陽,為祖爺古善德長子。
古婧亦是其中一員,但其頭有紅記,生來特殊,家中幼童皆為四歲入法修習,而古婧卻從未習得,直到八歲也不過是看看書籍罷了。
無論任何人,從未喚過『古婧』這個名字,只是子幸子幸的叫,以至於除了古家之人皆認為其名古子幸。
即使從小未曾修行,卻也未少了寵愛,甚至比其他兄弟姐妹們多上幾分。
古家向來和諧融洽,是那些大世家奸詐貪佞所不能比的。
倘若不是那場災難,古婧願一輩子在這兒,不求長生不修真但無妨,可是……
「爹,你且帶著幸兒速速從後方暗道離開,我等斷後。」
記憶里那個眉目中透露著正氣的男人,將寶劍懸於胸前,背對著她,背影被火光拉長。
「重陽……事到如今,你可曾……」緊緊拉住古婧的古善德顫抖著聲音,問道,語未完,卻被男人打斷。
「無悔。」
之後便無聲,義無反顧的躍進火海,只留下一道殘影。
僅僅七歲的古婧再也忍不住,顫抖著哭了出來「爹爹,娘親……」
那個男人,便他的父親,古重陽。
那片火海,是古家,也是她的家,她唯一的家。
爹爹,娘親,姐姐,靈翠,張小哥,許姨母,舅舅……
那日是如此的反常,可古婧卻絲毫沒有發現,現在想起,當真是糊塗。
家沒了,沒了……
八歲孩童憧憬而又天真的世界,轟然倒塌,留下古婧獨自哭泣,稚嫩的小臉卻沾滿親人的鮮血。
那些可惡的畜生,黑衣素裹,惡語相逼……
古婧,就這樣被所有人護著,直到一顆顆人頭被斬落,無數衣衫沾滿鮮血,她親眼看著。
古家,沒了。
古婧不懂,什麼是愛,但她愛那些拚死守護她的人。古婧不懂,什麼是恨,但她恨那些毀了她一切的傢伙。
她不甘心!滅族之恨,誓不能忘!!
古婧滿目恨意的望著熊熊烈火,發誓有朝一日,定要斬落這些人的頭顱!
古善德護著古婧向森林深處逃去,一人追來,他拚死斬殺,卻也落得個修為盡毀,丹田破碎的下場。
沒了修為,一個修仙者又能活多久?古婧不敢想,也不會去想。
之後,古婧和爺爺相依為命,奔波流浪,長達兩年……
眼角微濕,思緒卻忽然被拉了回來。
古婧瞪大了雙眼,原來是一雙手捂住她的嘴,古婧望向那雙手的主人,是爺爺。
懸著的心才落了地。
古善德平時混沌的眼眸此時黑黝黝,黑得發亮,讓古婧升起幾分不安來。
「子幸,勿要言語。」
古婧點了點頭之後,古善德便把手放下了,掏出一個破舊的小錦袋放入古婧手中。
古婧認出,那是修仙者才能用的乾坤袋,接過乾坤袋卻不懂什麼意思。
「子幸,你該長大了,勿要讓人的知曉古子幸這個名字,從今往後你只能喚為古婧。」
古婧瞬間明白了什麼,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想要喊卻喊不出,只能發出小獸般的嗚咽聲。
「爺爺怕是不能看著你入玉清了,你這額中紅記,萬萬不可叫任何人看得。」古善德一提及紅記便一臉嚴肅。
這紅色胎記,古婧從有認知開始,便用頭巾遮著,不叫任何人看,古婧謹記。
「子幸,勿執著於仇恨,你要好好活著,要登頂大道,要違天而行,你要做的還有很多。」古善德揉了揉她的頭頂,慈愛的笑著。
古婧說不出話,只是拚命的搖著頭。
「不要,我不要,子幸不想登頂大道,也不想修仙,子幸只想和爹爹,娘親,還有大家好好的……」
再怎著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怎的聽得了這番離別般的話語。
古婧抽噎著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古善德只是說了一句「你名為古婧。」
古婧還想說些什麼,卻只見,一套陣旗在腳下啟動,化為透明的屏障。
那是古家傳家之寶,避天陣,將古婧和外界分開,她看得見,聽得到外面的人與物,外面的人卻看不到,聽不見她。
古婧無措,傻傻的坐在地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聽見了,爺爺說了一句話「活下去。」
又是這句話……
古善德轉身沖向外面,卻被門外飛來的一隻飛劍穿透了肩膀。
「爺爺!」古婧雙手擊打著那層透明的屏障,眼淚鼻涕嘩啦嘩啦的好不可憐。
一名穿著不凡的少年走進來,嫌棄的看了眼周圍的環境,望著古善德,聲音透著寒氣。
「古子幸在哪?我可是一清二楚,她一直跟你這個老傢伙在一塊啊。」說完抬手一揮,古善德便被打翻在地。
古善德不語。
「哼,瞧你個老東西活不久了,那小丫頭肯定在附近,我聽說古家啊,是一群重情義的傻子。」
古善德從地上緩緩爬起,不語。
「喲,看起來您不僅重情義還挺有骨氣的呢。」看似是誇獎,但語氣一轉「那今天就讓本少爺磨光您那點骨氣!」
說著抬起手袖中衝出兩隻銀劍,生生的穿過左右肩胛骨釘在後方的牆上。
古善德垂頭,不語。
而這邊的古婧卻再也忍不住,瘋了一般去拔陣旗,卻又被震開,反反覆復,手被震出血來也不自知。
那眉間滿是戾氣的少年又是抬手,幾枚漂亮的銀箭沖向古善德,手腕,腳腕,胸骨……
不致命,卻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古善德不語。
少年皺眉,抬手又是同樣的招式,整個人卻被劇烈的衝擊彈開。
他有些呆愣,下一刻卻大笑了出來「哈哈哈!古家人就是有種,寧願自爆也不肯服從,有趣!有趣啊!」
笑聲傳來,彷彿要穿透古婧的耳膜,她看著那處零散的屍骨與血液,眼目通紅。
「啊!!!!!」
古婧雙眼通紅,目眥欲裂,卻無助的只剩下淚水。
「終有一日,古家第十七代傳承古婧,定要叫爾等鼠輩血債血償!!!」
那憤怒的悲鳴卻只在遮天陣中盤旋,回到古婧的耳中,更為凄慘。
這是個誓言,也是,一個血咒,終將如何,又不曾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