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狀元魚湯
祁知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紅里開始透著紫色的血光。
「再想想你的鄰居們的反應,是不是也很奇怪?明明是兩個殺人兇手,卻是被一路盛裝相送去了刑部,祁大人,世人都不是瞎子,我都看出來的事情,難道他們看不出來?他們沒有文化,但是不代表都是傻子。想來女人真是奇怪的東西,為了一個想法或是一個執念,所做的事情可以完全不顧後果。
鹿呦呦是豁出一條命想保全祁夫人和於老闆之間的情分,而葉之萍錯以為她是想犧牲自己保全你,為了成為你最在意最忘不了的人,她也站出來了,鹿呦呦在大堂之上才明白了葉之萍的主意,她倆都知道這輩子得到你的人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如果能在你的心中留下一個永遠去不了的位置,他們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取這個機會,所以,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這也就證明了,為什麼兩個人似乎都像是兇手,但是卻似乎都不像,因為兩個人都沒有見證到真正的兇殺瞬間,對具體的情況確實不知,但是兩人卻都不同時間的參與到了這個事情之中,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想去保護這個兇手,其實,如果兩個人能夠事先有一個溝通,不再將對方視為自己一生最大的死敵,或許這件案子真的就沉下去了。祁大人,現在我想問問您了,讓三個女人奮不顧身保護的人會是誰呢?整條巷子人盡皆知真相卻無人敢說是為什麼呢?其實,如果不是她們執意要訂安室,我還沒有猜透,她們特意選擇了骨肉相殘過著的這一間房間,您猜又是為了什麼?」
祁知書的臉已經開始往黑的顏色過渡了,黎小五也怕他一時忍不住衝過來一把掐死自己,慢慢的起身遠離桌子:「我本來還以為你會有幾分愧疚之色,畢竟弒母這件事也不是你想的。同時還幻想著你對兩個傻姑娘有著幾分情誼,真的能如她們想的那樣,在你的心裡能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屬於她們,卻沒想到對你來說,竟然只是無所謂了。」
祁知書的喉嚨里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像是再極力按壓住一腔馬上就要噴出的岩漿,猛地站了起來:「你懂什麼,你以為我一朝為臣就很輕鬆嗎?你以為我不願意早些回家見阿娘嗎?別的狀元都是春風得意馬蹄疾,而我呢,卻還來不及得意就得知阿娘被封為了誥命夫人,自此以後,我的每一天都走的戰戰兢兢,你們這些人又怎麼知道,真正的殺人從來都是手不見血的,他們把你捧的越來越高,卻總有一天會因為你的一點不順他們的心而輕而易舉的將你丟下萬丈深淵,你真的以為鯉魚能躍龍門?都是荒唐的自我安慰罷了,離開阿娘的這三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她,可是我不能回來,他們……」祁知書自知話有些說多了,深吸了幾口氣打量著一桌全魚宴,接著說:「每當思念阿娘的時候,我就去街上找那些做魚的店鋪,希望多多少少能吃到幾分從前的味道,可惜卻再也找不回了。今日一品,似乎蔟食的水平也不過如此,實在是愧對這麼好的位置了,看來等我上任以後要對你們這些雜七雜八的鋪子進行一番整頓了。」
黎小五覺得上面這段話同宣告她的死期也差不了太多了,祁知書明顯是惱羞成怒了,一方面因為自從進入亞城后的種種不得意,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剛才在一時惱怒之下的心聲吐露,她看著祁知書已經快步走到了房屋門口,馬上就要推門而出,忙揭開桌子中央的一個小瓦罐,隨著腥味撲鼻而來,隨著黎小五的一句:「你不嘗嘗狀元魚湯嗎」祁知書猛然回頭,定定的的看著那罐魚湯。
「狀元魚湯。」黎小五看著白色的魚湯:「在於老伯去世之前,我拿到了他的秘方,你想知道這份秘方是什麼嗎?」
祁知書轉過身,摸索著了半天才拿起桌子上的調羹,舀了一勺魚湯放入口中。
「其實狀元魚湯不過是一個窮字罷了,」黎小五看到祁知書的手在微微發顫,覺得這一次算是把自己和蔟食救回來了:「我不識字,老闆娘給我讀菜譜的時候,一度以為於老伯拿錯了秘方和我尋開心呢,明明是魚湯,卻不是魚肉熬出來的,後來想一想才明白,畢竟狀元巷裡的人怎麼吃得起魚肉呢。將廢棄的魚鱗洗乾淨以後來回烘烤,研磨成沫,再用魚骨魚腸魚肚魚鰾等物反覆熬煮成湯,加入魚鱗粉末,就是這樣一碗狀元魚湯了,想來祁大人對這味道並不陌生。」
祁知書哆嗦著的手又伸向了魚湯,舀起一勺卻大半滴落回了罐中。
「聽說祁夫人走的時候很安詳,是躺在一片花海中的。那些乾花祁大人也很熟悉吧,是小薊啊,一束一束的捆紮在一起,擺放的整整齊齊,像是有人想要儘力留下整個春天一樣。狀元巷的孩子說,以前的春天,每天早上都會有這樣一束剛採摘下來的小薊擺放在鹿呦呦的屋門口,呦呦會拿進祁家,大家都以為是哪家的小夥子對呦呦有著好感,可後來我才隱約猜到,摘花的人大概是於老伯吧,也只有他才能不聲不響的趁著天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去採下每一個春天。只可惜今年的春天再也不會有人惦記著城外的那片小薊了。」
祁知書眼睛濕潤了些許:「你是怎麼知道的?」
「在你當了狀元以後,於大伯也順帶有了幾分名氣,很多食鋪都爭相邀請他前去,而他一律拒絕,說是巷口的風水好,哪裡是風水獨佳,分明是想守護一下永遠可不能接近的祁夫人罷了,而祁夫人身為誥命夫人,卻一個丫鬟僕人都不接受,每日還要親自去於家門口的水井裡挑水,挑水是假,只是為了每日的遠遠一望。這種小細節不許我多說了,喜歡這種東西,就算是閉上了嘴巴,也會從眼睛里偷偷溜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