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呦呦鹿鳴
「胡說八道!」田師爺鬍子都氣歪了:「一派胡言!」他憤憤不平的在鞋底敲了敲煙鍋,滿臉通紅的一拍桌子用更大的聲音怒哄著:「真真是豈有此理!」
老闆娘也顧不上心疼自己新浦的地毯上散落著燒焦的煙絲,一個勁的給田師爺添著酒:「我們這不也是聽來的嘛,您老快往下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田師爺一口喝乾了酒,看著黎小五麻溜的又倒上一盞,舔了舔嘴唇說:「你們別聽街上的那些胡說八道,都是惡意中傷!她們也不想想,祁夫人為什麼能被封為誥命夫人?不就是因為堅貞不屈感動了太皇太后了嗎,要是她她屋子裡找出個男人來,多打臉啊,不能夠!」
田師爺看著黎小五手中的酒壺:「這就是倘若?別說還真不錯。上次不是給你們說王爺去西域了,可巧當天下午就帶著一車的舞女回來了,還沒下車就問祁大人有沒有去給他請安,高大人哪裡敢瞞,一五一十的交代了,王爺一聽就蹦了,把一車姑娘往南歌子一送,就用鞭子指著高大人罵開了,說這畢竟是個誥命夫人,怎麼可能能瞞下來?要求立馬放出風去滿城解嚴掘地三尺,怎麼說呢,就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當天上午我還給你說小心保密,下午滿城就人盡皆知了,整個狀元巷我們都翻了個底朝天,所有人全部帶走,哦,這些你們知道啊,那你們把我請來……啊,你是說劉仵作啊,是啊,我們這不是把整個狀元巷都翻了過來了嗎,誥命夫人沒找到,找到了一具男屍,人家是死在自己家裡的,已經有一天多了,人早就硬了,發現的時候穿的那叫一個漂亮,收拾的利利索索,鄰居說,從沒看他穿的這麼利索過。人就躺在自己床上,還面帶微笑,仵作一檢查,說是吞金而亡,這一看就是自殺,但是偏偏在祁夫人失蹤的第二天自殺就多少有點蹊蹺了,仵作就說,估計是畏罪自殺,看來和祁夫人失蹤案脫不了干係。其實,在我們發現屍體前就已經找到嫌疑人了,只不過小姑娘咬定了不開口,嘴硬。」
「小姑娘?」老闆娘順手又打開了一壺倘若,一點也不心疼的往田師爺杯子里倒著:「難道是……」
「就是祁家東邊的那個鹿呦呦啊。這個小姑娘可不簡單,一開始把我們糊弄的一懵一懵的,她是祁夫人的養女,說的話我們自然也當真了,結果被她牽著團團轉,後來把整個巷子的人都抓起來問話了才發現了她說話里的漏洞。她說她當天一整天都沒有去祁家,可好幾個鄰居看到她在祁家出入,晚上的時候還聽見她跑出去買酒買肉的,當時都沒往心裡去罷了,再者,她家的房子里只有她一個人,當年的老僕人早就死了,她平時給別人說一個人住害怕,所以都住在祁家,偏偏當天夜裡說自己回家住了,而她家裡的寢具上一層灰,一看就是好久沒人用過的了。一看就是說謊,可證據都擺在面前了,除了哭啥都不說。高大人親自審了幾次,鹿呦呦堅持了一天一夜,不說話,也不吃飯喝水,只是一味的哭。」
「後來就是發現了那具屍體,劉仵作說看來說不定真冤枉了鹿呦呦,這個人明顯的就是畏罪自殺啊,家裡窮的揭不開鍋,還吞金自殺,說估摸著這金子弄不好就是祁家丟的,不行就剖出來看看。當時我們說這話的時候就在監牢里,那個地方容易放大聲音,據說是想要拷打的時候讓所有的犯人都能聽到,為了敲山震虎而設計的,我倆閑談的時候沒留神,結果讓鹿呦呦給聽到了。」田師爺停下來,一口乾了一杯酒。
「完了,那鹿呦呦更不認了。」老闆娘親自拿過酒壺給師爺滿上。
「是啊,我們當時聽到監牢那邊喊人的時候,突然意識到這話可不能讓鹿呦呦聽到,本來就嘴硬,這不就等於助紂為虐了嗎?我倆後悔死了,可是仔細一聽,卻發現鹿呦呦喊的竟然是:我認罪,我承認是我殺害了祁夫人!把這傻瓜姑娘拉出來一問,呵,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交代了個乾脆啊。」
老闆娘傻在了當場,舉著酒壺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不動了。
「對,高大人當時也是這個表情。」田師爺接過酒壺,自顧自的滿上:「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麼,鹿呦呦是這麼說的:
祁哥哥要回來的消息我們一早就得知了,所以很早就做好了準備,就在原定進城的前一天晚上,我同乾娘發生了一點爭執。我的心裡只有祁哥哥,乾娘是知道的,要不是為了祁哥哥,我也不會搬來這裡,為了能日夜看到祁哥哥,我捨棄了爹娘,我原以為乾娘能明白我的心意,所以我一直將乾娘視為我的親娘一樣照顧,那天晚上,我忍不住再次吐露自己的心聲,我知道自己做不了狀元夫人,但是祁哥哥只要留我在他身邊做個側室,我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乾娘卻說,我最多做個小娘子,成為養在亞城的一個小娘,等祁哥哥回去的時候,我只能留在亞城,陪伴乾娘,一日有一日,直到終老一生。我自然是不服的,雖然阿爺犯了事,但是我畢竟同郡主自幼親密,也算的是王爺府的常客,阿爺在的時候,雖然我尚且年幼,但是上門提親的人數不勝數,無不權貴之輩,況且就我的相貌而言,雖比不上紅豆一干人等,但是也算是上等相貌,不論出身還是相貌,我都可以配得上祁哥哥的,我已經放低姿態願意做一個側室,而乾娘卻讓我最好斷了這個念頭,她說,如果我放棄祁哥哥,她願意出面,替我尋一個中等人家,光明正大的嫁進去做正室夫人,但如果我執意要嫁給祁哥哥,那就只能做一個小娘子,留在亞城。在一時激憤之時,我沒用控制住自己,只記得桌子上擺著一把匕首,等我回過神來,乾娘已經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了。我慌了,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讓人知道,趕緊將屍體運出城外,黑燈瞎火的找了個地方匆匆埋了。趕回來以後又連夜收拾了現場,擦乾淨桌子和地板,在天亮之前逃回家裡,一直不敢再出門。所以,我承認是我害死了乾娘,於他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