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目力所及

  被安瑟稱之為李靜姝的銀白騎士陷入了苦戰。

  即便在將自己全身絕大多數的魔物全部解放出去之後，安瑟也絕對是一流的法師。

  他的法術和法力完全不寄託於魔網，而是存在於自己的靈魂之中，法術模型會歪曲靈魂的效果似乎對他完全沒有任何的作用——當然，也有可能是安瑟那異質到由無數的魔物組合而成的靈魂，已經沒有辦法更加扭曲了吧？

  既不用像是舊時代的法師一般吟誦咒文，繪製法陣，也不用像是現代的法師一樣握著手機，必須實時連接魔網。

  就像是孩童在白紙上隨意的繪畫一般，安瑟隨手便以各式各樣奇特的法術發起了攻擊。

  銀白騎士踏碎了火焰，劈開了雷霆，洶然的意識連寒冰都無法凍結，召來的魔物前赴後繼，卻無一都擋住銀白騎士那揮灑自若的劈砍。

  儘管如此，她依舊無法近到安瑟的身側，更無法接近那被重重魔物保護起來的大腦。

  「他們說你叛變了，是為了你的弟弟嗎？」

  安瑟鎮靜自若的看著那在魔物與法術的包圍當中輾轉騰挪著的銀白騎士，即便在他召來的那一切躁動不安的元素當中，他的聲音依舊清晰的傳入到了銀白騎士的耳朵里。

  「聽說你一個人殺到了關押他的地方去，勇敢但卻未免莽撞。」

  「為什麼不向我們求助呢？溫迪戈明明對你發出了邀請的。」

  「溫迪戈不再是阿瓦隆了，你也清楚這一點。」

  銀白騎士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清麗如河流又婉轉如樂聲。

  「我會毫不猶豫的向瓦沙克領導下的阿瓦隆求助，但帕爾和他的溫迪戈——你們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這就是你今天出現在這裡，向著昔日的戰友揮動武器的理由？」

  安瑟皺起了眉頭，他那幻化出來的眼睛的色彩變化不定，此刻正如地獄熔岩一樣在血紅與火紅之間來回滾動。

  「我只是行該行之事，從前如此，今日如此，今後亦然。」

  銀白騎士揮動自己月光大劍，那月光般的劍刃在烏雲遮蓋了天空的時候沒有黯淡的色彩，反倒熠熠生輝，如同大地之上升騰著的第二輪月亮。

  「至於是作為魔網駭客，還是遊騎兵——對我而言無關緊要。」

  「而要打倒的是否是曾經的同伴，我也無所謂。」

  月光在大地上劈出一道凄厲的劍痕，擋在那束月光面前的一切都在瞬間煙消雲散，元素喑啞，魔物死亡，銀白騎士趁著這個機會跟在了劍光後面，向著安瑟靠來。

  「對你來說也是如此吧？安瑟。」

  安瑟揮了揮手，打散了那團月光，但隨之而來的劍刃他卻無法躲過，只能任由銀白騎士的月光大劍刺向自己的身體。

  ——但那不過只是一道幻影而已。

  安瑟從一片陰影當中走出，全身上下赫然是一副完好無損的模樣。

  只不過，安瑟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這笑容當中不再夾雜著任何的仁慈或者任何之類的情緒，那副將死之人的老態幾乎完全的褪去了，安瑟臉上的笑容就像是一個看到了烈焰的飛蛾一般狂熱與激昂。

  「正是如此，該當如此啊。」

  他身後的暗影開始蠕動，無數的魔物開始從中竄出，在他的身後排列成陣。

  直到此刻，安瑟才開始認真的對待這場戰鬥。

  「李靜姝，我終於知道瓦沙克為什麼那麼器重你了——你和他一樣，你也能看到？對吧？」

  銀白騎士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安瑟也並不在意。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無可奉告。」

  安瑟咋了咂嘴。

  「沒關係，你會改變主意的。」

  他向著銀白騎士的方向伸出了一根手指。

  「當你被我吃掉之後。」

  魔物開始向著銀白騎士的方向狂涌而來，這次安瑟的殺意堅決且沸騰，他要得到她的那雙眼睛！

  不惜一切代價！

  在指揮魔物進行圍攻的同時，安瑟還在試圖找出李靜姝精神上的破綻。

  「你弟弟一直在找你，他為了你受了那麼多的苦，甚至變成了一個魔網駭客，但你連出面見他都不敢？」

  「遊騎兵的身份難道就這麼讓你羞恥嗎？」

  銀白騎士並不做聲，她用力的在自己的身邊劃了一個圈，清澈的月光如同潮水一般從她所划的圈中湧出，魔物未能及身便被月光燒卻殆盡。

  「還是說，你覺得他已經變成了你『貫徹大義』的累贅？」

  「閉嘴吧。」

  銀白騎士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些許情緒化的氣息。

  「想要變成最強大的法師，讓整個世界都講你的道理，那就不能有任何的弱點的，靜姝。」

  安瑟的聲音開始變回了那副諄諄善誘的老人的口吻。

  「你知道如何才能不被弱點束縛嗎？那就是戰勝你的弱點，消滅你的弱點——你如果下不去手的話，我可以代勞。」

  「剛好，你弟弟不知道為什麼犯了傻，跑回了城市當中，我已經找到他了。」

  銀白騎士的劍招依舊沒有任何的破綻，揮舞的力度也依舊有力，但安瑟還是能看出對方在剎那間的遲疑。

  他抬起頭來，重新關注起那個地鐵站的情況。

  為了保證找出那個地鐵站當中可能隱藏著的李星淵，他迅速出動了一個曾經吞噬過的強者，讓其務必將李星淵生擒，帶到他的面前。

  能被安瑟選中，吞噬到身體當中的凡民強者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絕對的精英，甚至被安瑟允許在魔巢當中保有一定的自我意識和判斷能力。

  但是——

  在銀白騎士雖然把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應對那源源不斷的古怪魔物身上，但同時也沒有放鬆對安瑟的注意。

  正因如此，她才看到了安瑟的身體一陣古怪的扭曲，顫抖，痙攣和不似人聲的尖叫之後，突然分成了兩個人形。

  一個是依舊用幻術保持著人身的安瑟，另一個則是一個手持雙刀的漆黑人形。

  這是安瑟為那些強者們設計的保命措施，只要其中的某個強者死去，就可以按照備份取用安瑟體內的養分重生。

  銀白騎士加強了戒備，隨時預備著那漆黑的人形暴起發難，但安瑟突然又一聲慘叫。

  「龍！」

  他那由幻術變幻而來的右眼正在冒煙，赤紅帶血的高熱液體從他的眼窩當中緩緩流下，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他右眼的整個眼球連同皮膚一起被燒掉，只留下了一個黑洞洞的窟窿。

  遭受重創的安瑟抬起頭來，看向城市的天空，銀白騎士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剛好看到那雲海被火焰點燃的景象。

  而在他們目力所及之處。

  龍正在向他們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