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之難
「惡魔在給哈尼雅送禮物?送了很多?」
清晨,主天使長的宮殿里,銀髮聖子站在灑滿陽光的窗戶前,神色純凈而神聖,目光彷彿穿過天堂的風景能夠看到凡間。
一名主天使跪在他的倒影之下,一字不漏的稟報著教廷里兩位大長老的話,亞爾曼主要是訓練哈尼雅的體能和實力,而阿萊偏向於擔心他的成長問題。
哈尼雅日漸成熟,容姿秀麗,那些從小守著他長大的惡魔開始蠢蠢欲動。
若不是哈尼雅的父親是彌賽亞,從來不跨出有神之庇佑的教廷,惡魔有所忌憚,恐怕哈尼雅沒有辦法在教廷里安全長大。阿萊怕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保護住哈尼雅,讓主天使帶來的口話里隱晦的提出詢問,希望彌賽亞儘快找到解決的辦法,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惡魔鑽了空子。
「是的,據說有一位惡魔大公親自過來送的禮物,教廷拿他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主天使小心的抬頭,面前這位尊貴的殿下才是能讓惡魔神魂傾倒的存在,他眼中閃過迷戀,可是之後頭低的更矮,不敢有任何冒犯,「殿下,小聖子十分優秀,殿下何不讓他上天堂,想必天使都能接受小聖子。」
「來到天堂未必就能開心。」路西法轉過身,陽光被他擋在背後,眼中多了一絲說不出的晦澀,「我只是想要他活得自由一點,人類的生命縱容短暫,勝在足夠精彩。」
主天使不敢涉入他的言論。
有些話聖子可以說,但是中三級的主天使絕對不可以妄議。
「下去吧,今天麻煩你了。」路西法看著主天使行禮後退的舉動,想到薩麥爾用羽毛當作禮物,他不由為路西菲爾的【心狠手辣】感到好笑,有這麼寵溺孩子的嗎,拔羽毛很疼的啊。
思索片刻,路西法決定把哈尼雅的事情透露過路西菲爾,刺激一下對方和孩子之間的關係。雖然路西菲爾和上帝有協議,這不代表路西菲爾會坐視哈尼雅被惡魔騷擾,再加上哈尼雅的靈魂偏向黑暗,被惡魔誘引的概率會很大,一旦他墮落,路西菲爾就沒有辦法再把他接上天堂。
在天使眼中,天使和惡魔註定對立,路西菲爾肯定不願意見到父子相殘的未來。
恆星天,收到木星天來信的路西菲爾停下筆,拆開故弄玄虛的信封,看到「親愛的路西菲爾,你有沒有想我」這樣為首的甜言蜜語,路西菲爾自動忽略,把內容一目十行。惡魔試圖接觸哈尼雅的事情讓路西菲爾的眉心一跳,腦海中飛快的掠過惡魔那些誘引生靈的手段,他意識到哈尼雅不再是那個可以在膝蓋上撒嬌的孩子了。
美貌是一種殺人不見血的武器,沒有力量的美貌卻是一種錯誤,彌賽亞天生長袖善舞,把優勢和弱勢都利用得淋漓盡致,即便如此,彌賽亞也還是險些被貝希摩斯暗算。歸根到底不是他不夠謹慎,而是惡魔的力量超過他太多,這樣的例子放在哈尼雅身上也合適。
路西菲爾不認為被教廷捧著長大的孩子會比彌賽亞更狡猾。
這個危險不消除,哈尼雅遲早得出事。
抽出熾天使長使用的文件,路西菲爾跨過梅塔特隆的許可權,批准兩名智天使、六名主天使輪流駐守光明教庭,關鍵時候可以主動對抗來襲的惡魔。
智天使是為了抗住惡魔大公,派得太多未免喧賓奪主,有礙教廷的發展。主天使的直屬上司是彌賽亞,路西菲爾相信以彌賽亞御下的手段,派去執行這項任務的主天使都會或多或少的照顧哈尼雅。
做完這些預防性的布置,路西菲爾暫時放下心,臉上浮現對待孩子的溫柔。
「殿下,我馬上幫你送出去。」米迦勒收到這項調遣書面命令,毫不意外的笑了笑。擔心上帝會對路西菲爾殿下有意見,他在上面補充了一個副官簽名欄,寫上自己的簽名。怎麼說都要保護殿下的兒子啊,哈尼雅出了事情,他這個做叔叔的也不好受。
他把這張紙放入重要公務的那一欄,稍後就向智天使長和主天使長傳達命令。
一個月後,教廷遭到惡魔突襲,幸好有路西菲爾派的智天使及時保護教廷。他們聯手把三名惡魔大公趕走,但是在保護教廷和保護小聖子的選擇上出現分歧,地位較高的智天使猶豫了,他本心偏向上帝的信徒,導致教廷的信徒在保護下大部分無事,小聖子因為防禦疏忽,容顏差點被一位魔女用最惡毒的黑魔法奪走。
是一名信徒用生命頂替了哈尼雅的位置,保護他不被魔法侵蝕。最後信徒的容貌被奪走,生命力殆盡,魔女眼見功敗垂成,不甘心的嗔怒了一句:「亞當的孫子。」她含恨的離開了教廷,一路上想要追擊魔女的天使看到她的蛇發,頓時明白了她的身份。
這位魔女的名字,是莉莉絲。
「殿下,請求責罰,是我和特拉姆保護不力,致使小聖子殿下受傷。」
向熾天使長稟報這些的智天使傷痕纍纍,眼神堅定,他單膝跪在地上,不後悔自己保護了信徒。路西菲爾知道這些經過的時候,臉色沉靜如水,害得米迦勒大氣都不敢出聲。
是保護教廷,還是保護小聖子,這樣的選擇對於天使來說不需要猶豫多久。
但是——
他們不知道小聖子是路西菲爾的孩子啊!
米迦勒扼腕,要是哈尼雅出了什麼事情,你們知道真相后不得自殺謝罪。
「我知道了,你們去向梅塔特隆復命,派另外兩個智天使去教廷。」路西菲爾沒有責罰他們,平靜的免去了他們在教廷留守的任務,換上了信仰自己更多過上帝的智天使。調遣令上寫明是保護教廷,路西菲爾無法遷怒他們,只能讓更信任的天使去保護哈尼雅。
在兩名智天使走後,米迦勒站起身,擔憂的說道:「殿下,我想去看一下哈尼雅,莉莉絲擅長術法,萬一給哈尼雅留下了什麼詛咒就不好了。」
路西菲爾搖頭,「你是我的副官,不要輕易插手哈尼雅的事情,讓彌賽亞去吧。」
在魔法方面的造詣,米迦勒還是算了。
正如智天使需要向路西菲爾和梅塔特隆復命,主天使無法前往第八重恆星天,直接去木星天向彌賽亞說明事情的經過,責罰與否,也是彌賽亞的權利。頂著聖子的封號,不代表路西法就心慈手軟了,這些天使明擺著是權衡教廷和哈尼雅的價值,認為哈尼雅不如光明教廷重要。
路西法冷笑,一萬個教廷也不如一個哈尼雅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果哈尼雅的容貌被毀,他會讓這些天使全部享受一下百倍的代價。
把禁閉的懲罰丟到地上,主天使兢兢克克的拿起,看到上面的時間就眼前發黑。
路西法如同沒有看到他們的驚懼,慢條斯理的說道:「拿著這些,去木星天找薩麥爾領取懲罰。不要覺得我做的不公平,哈尼雅上了天堂最低也是智天使階級,更有可能是一位熾天使,你們保護小聖子不利,與坑害一名上三級天使有何不同。」
五名主天使一聽哈尼雅有可能成為熾天使,那份不甘消褪,面露愧疚。
天堂的熾天使稀少,各個地位尊崇,教廷的地位在一位熾天使面前算什麼,主天使們怎麼敢讓一位未來會成為熾天使的人出事情。
主天使領罰走後,宮殿里的托拜厄斯放鬆緊繃的神經,轉眼看去,多倫和塔拉姆已經臉色煞白,被剛才不怒而笑的彌賽亞殿下給嚇個半死,第一次體會到聖子殿下不溫柔的一面。
路西法沒心情處理公務,就算知道哈尼雅沒有大礙,心底也不太舒服。他往殿外走去,拋下一句:「你們收拾一下我的公務,我去向路西菲爾請假三天。」
等他走到木星天的傳送陣,從恆星天來的智天使堪堪趕到,「彌賽亞殿下,路西菲爾殿下已經批准了您的請假,您可以直接去凡間。」路西法知道路西菲爾沒有表面那麼鎮定,便不耽誤時間的讓傳送陣通向第一重月星天,獨自前往凡間看望哈尼雅。
光明教庭內,哈尼雅為死去的信徒蓋上綉著十字架的白布,低喃著禱告詞。
「願天上的父保佑你們——」
「願天上的神靈知曉爾等的信仰,允許你們享受死後的安眠——」
在不斷傳出的聲音下,光明教庭中凝聚的信仰之力不斷牽引到這些屍體周圍。哈尼雅沒有看見,他的脖頸上,那枚纏繞著上帝髮絲的十字架發出銀輝。
信徒的靈魂一個個離開身軀,雙眼茫然無知,化作閃爍著星光的靈魂光團。凡是生前沒有犯下罪行的靈魂,他們在十字架的力量幫助下飛向遙遠的上空,接近遠離塵世的天堂。有專門守在小聖堂的天使感應到聖靈出現,迎接他進入轉生池洗禮成為天使。
當路西法下界,就看到那些肉眼難以看到的星光從教廷中飄出,如同會飛舞的光精靈。
他伸出手,觸及一團光,點點暖意沖指尖散發出來。
【彌賽亞殿下!】
被驚醒的信徒靈魂興奮的呼喊他的名字。
路西法怔了一會兒,明白他是在教廷里死去的信徒。他斂去了教廷守護不利的怒氣,回憶起自己作為人類時在教廷的生活,路西法用屬於聖子的態度溫柔說道:「去吧,你的未來在天堂,總有一天我們還會見面。」
【殿下,我可以上天堂?】
「當然可以。」
銀髮白衣,路西法凌虛而立,眉眼多了一絲睥睨,腳下是被神之庇佑籠罩的光明教庭。
「我的子民,怎麼會沒有去天堂的資格。」
超過普通熾天使階級的力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路西法托起手,白皙的手指在袖袍下露出,光明之力凈化著他們靈魂,幫助那些死去的信徒能夠快速通過天堂入口的極光。
做完這些事情,路西法從天空飛落到主殿的聖壇前。感應到他的出現,遠在水晶天的上帝抬了抬眼皮,視線掃過他一眼,路西法立刻把自己前來的原因說明。上帝看清楚他周圍沒有路西菲爾的身影,心情好了一點,看來路西菲爾沒有把自己的話忘記。
神對自己的聖子說道:「彌賽亞,你與哈尼雅並無血緣關係,你的撫養義務在他成年後就完成了,不要被他人言語誤導。」
路西法:「……」
上帝對哈尼雅的好感值有多低啊,居然讓他不要多管閑事。
忍住嘲諷回去的衝動,路西法笑容不變的應對上帝。直到把說得意猶未盡的上帝哄走了,他才走向信仰之力最濃的地方,哈尼雅在那裡為信徒進行禱告。
跪坐在地面,哈尼雅倏然聽到了不該出現的腳步聲,頭頂被手掌覆蓋,散發著親人獨有的氣息。哈尼雅的淚水濕潤了眼眶,明白父親一直關注著他,教廷出了事就立刻趕來看望他。是他沒有用,保護不了那些看著他長大的信徒,明明信徒都有力量,他們卻為了他沒有逃走。
「父親。」
「哈尼雅,你做的很好,我能看到他們走的很安心。」
路西法揉著他的頭髮,信徒的靈魂哪怕是死亡也殘留著對哈尼雅的擔憂,這些不是單純的信仰能夠做得到,他們是真心為哈尼雅著想。
聽到父親和信徒的靈魂交流過,哈尼雅驚喜的看向白布下的他們,不再為死亡感到痛苦。他雙手下意識握著十字架,真心的感激道:「謝謝你們!我只是皮外傷,已經被阿萊叔叔治癒了,請你們不要擔心我,我希望看見你們能在天堂開開心心的生活。」
路西法釋放力量,讓哈尼雅的眼前一亮,看到了空氣中圍著他的靈魂光團。
那些都是信仰著他們的信徒。
漸漸地,他們在哈尼雅的勸慰下升入天堂,少數靈魂不潔的也被路西法抹去了「灰塵」,讓他們都可以享受前往天堂的待遇。
哈尼雅擦了擦眼睛,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真是太好了。」
路西法問道:「還難過嗎?」
哈尼雅笑容開懷,「有一點,不過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夠在天堂重獲新生,成為無憂無慮的天使,這樣一想我就不難過了。」
路西法笑而不語,孩子的心靈單純很好,他就不告訴對方其實成為天使不等於無憂無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