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汝心歸處（上）
【番外：汝心歸處】
萬魔殿的日子太過無聊。
路西法偶爾優雅的坐在魔王座位上發獃，就會回憶起過去。自從他的實力突破了造物的限制，他身上的力量就開始狂漲，黑暗的力量改變了他的發色和眸色，也讓他無可控制的產生毀滅一切的欲/望。
一念動，黑暗的力量就擴散開來。
實力不足的惡魔都不能沾染到他身上的負面魔氣，何況是凡間的生靈和天堂的天使，很快上帝動用創/世神力量給他禁足。剛開始是不允許他出現在戰場耍那些熾天使，之後是不允許他涉足凡間一步，更加不允許他闖入天堂。在不知不覺之中，路西法發現能夠接近他的只有七宗罪和王級惡魔后，他就待在萬魔殿里懶得出去了。
雖然自己不算是個稱職的魔王，但是他不打算去傷害那些地獄的子民。
這一待就是無數年。
路西法在黑水晶鋪成的地面看到自己，一個明明黑暗到骨子裡的魔王，卻保留著天使時期的鼎盛容貌。曾經的聖光羽翼變成了墮落天使之翼，倒影上的撒旦神色讓人發寒，臉上沒有半點笑意。
據凡人的猜測，上帝不願看見自己完美的傑作在墜入地獄后變得醜陋，便沒有收迴路西法的榮光，讓他一直有別於其他被黑暗污染的墮天使，在地獄也是最美的墮落天使之王。
沒有任何意義的揣測，因為上帝的心思誰也不知道。
路西法在王座上，雙眼穿過輝煌的萬魔殿，目光俯瞰著九層地獄的壯闊風景，沒有看向宮殿外站著不說話的別西卜。
別西卜猶豫，走上前詢問：「陛下，需要召喚一位惡魔來陪伴您嗎？」
路西法瞥見他隱含期待的模樣，慵懶而漫不經心的說道：「莉莉絲的實力不夠，我不想見到她的屍骨，至於那些還能靠近我的惡魔，算是巴爾那幾個王級惡魔和七宗罪，滿打滿算都不超過十五個傢伙，他們不都在玩自己的事情嗎，有誰沒事能來陪我。」
別西卜當即跪下，「我願意，他們也肯定願意。」
地獄的宰相表示，他能夠讓所有敢說不願意的惡魔統統閉嘴。
路西法垂眸看著這個追隨他一直到地獄的墮天使，抬手勾起他的下巴，低頭靠近他的臉。在離的極近的地方，路西法的唇瓣吐息著輕柔的呼吸，來自撒旦的蠱惑，就算是天堂最純潔的天使也願意為他發瘋。
別西卜的臉已經紅了大片，膝蓋發軟，頭想要往前再湊近少許。
路西法沒有如同對待情人一樣觸碰他的唇，只在對方唇角輕點，「別西卜，下去吧。」
一觸即逝。
羞澀的情緒還沒升起就凋謝了。
別西卜失魂落魄的聽從命令退下，不明白在地獄搞過初夜權的陛下為何始終沒碰過他們。
萬魔殿外，別西卜碰到了進來找路西法的薩麥爾。作為身份僅次於撒旦的七罪之憤怒，薩麥爾瞧了一眼這個同伴，就明白路西法又調戲了對方，「你怎麼還不漲記性，陛下這些年脾氣更加惡劣，你送上門去他反而不會想要。」
別西卜惡狠狠的瞪他，薩麥爾聳肩的進去了。
暗戀路西法，這種事情想想都覺得太悲催，他還是不嘲笑這個從天堂到地獄都在痴心妄想的傢伙了。
在無數魔法照亮的萬魔殿內，路西法感應到薩麥爾進來之後，就打趣了一句：「是薩麥爾啊，今晚有空來我的寢殿嗎？」
這是召寢？
薩麥爾的淡定臉破碎一角，嘴角抽搐，「……陛下，我還不想被別西卜撕了。」
路西法托腮，「我相信你撕得贏他。」
眼角挑起，夜色的眼瞳里流光溢彩，路西法誘惑他的說道：「我在床上等你怎麼樣？」
薩麥爾對路西法的惡趣味徹底無力了，連忙轉移話題，不敢繼續再提這件事。他怕路西法弄假成真，到時候他不想上撒旦的床都必須爬上去了，別西卜絕對幹得出這種坑隊友的事情。
路西法感到無趣，沒過多久就放薩麥爾撒腿溜了。
每天除了逗一逗這些惡魔和墮天使，路西法的魔王人生就剩下數時間的興趣。為了不讓記憶隨著時間模糊，他會隔一段時間就把那道墮天時候留下的傷口扯開，讓心核還能出現疼痛的滋味。一次又一次，路西法發現連疼痛都能麻木，腦海連那場創/世慶典發生的那一幕都快忘記了。
而上帝……
嘖，他每次只要照鏡子，就會記起這張臉是被上帝仿著自己的長相製造。
倒盡胃口。
路西法胡思亂想的心情平靜下來，再看到這座萬魔殿，他眼底看到的不是用無數財富締造的地獄玫瑰，而是鋪天蓋地的寂寞。路西法不喜歡待在一個地方，在黑暗的世界待久了，連視線都彷彿被無盡黑暗籠罩。
一點也感覺不到開心。
路西法沉默的去閉目養神，過去了千百萬年，就像是度過了一生一樣漫長而枯燥。
但是他知道，他的壽命要到世界末日才能有盡頭。
在某一天從淺憩中蘇醒，路西法看到了空曠的萬魔殿裡布滿了危險的魔氣，璀璨的珠寶和照亮大殿的火焰都失去顏色，此世之暗臣服在他的腳步。路西法心想這回可鬧大了，別說是地獄的王級惡魔，七宗罪也難以靠近這座主殿。
路西法眸光一片平靜，早就預料到這麼一天會到來，喃道：「差不多了，世界的光暗已經平衡。」
寂靜的大殿回蕩著他的自言自語。
他走下王座。
步伐從容，撒旦及地的長袍拂過黑水晶地面，上面倒影不出任何影子。
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在地面突然響起，地獄所有惡魔為魔王打造的權杖被丟棄在宮殿門口。好巧不巧，權杖頂端的黑寶石觸及地面的一個特殊咒文——是薩麥爾的傳送陣咒文。被封印許久的傳送陣發出魔法光亮，竄起幾縷電流和火花后，權杖被逆向傳送，消失在這個地方。
路西法腳步不停，順著階梯繼續往萬魔殿下方走去，原本該抵達平底的地方如水面般透明，他穿過這層「土地」，不遠處是終點是一扇無法形容多麼廣闊高大的大門。
在遮天避地的大門面前，路西法停頓了一會兒，伸出手，古老厚重的推門嘎吱聲出現。
他推開了無底深淵的大門，頭也不回的進去了。
無底深淵發出由衷的歡愉鳴動。
在無數年墜落過九天九夜的黑暗世界，路西法選擇和無底深淵融合，以抹殺個體意志為代價成為黑暗的化身。而從混沌最初存在的黑暗意志已經無法支撐住，它把繼續對抗光明的念頭交給了路西法。
路西法感到諷刺，因為混沌黑暗把他拉入黑暗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一旦他成為黑暗意志，他就能達到類似於法則的高度，擺脫路西法這個墮天使的身份。
那個時候——
就算是上帝也無法再掌控住他。
路西法還有一個混沌黑暗不知道的想法，他想要用這個方法把上帝吸引過來，讓永遠喜愛光明的創/世神步入無底深淵，再傾盡所有力量把那個傢伙拖入黑暗。
黑暗創/世神，這頭銜聽上去就很不錯。
可惜路西法猜到了開頭沒猜到結尾，混沌黑暗為了不讓任何人打擾他的融合，封閉了神靈對無底深淵的感知。他等到了在無底深淵外不斷想要破壞大門的薩麥爾，等到了著急的七宗罪，也沒有等到上帝的到來。路西法的手在眼前虛虛握住，什麼也無法抓住，在黑暗中墜落第二個九天九夜。
第一天，他在等待；第二天，也在等待；第三天，他想起了過去的所有事情；第四天，他忽然能看到無底深淵外的事情，別西卜哭了；第五天，他的身體漸漸失去溫度和力氣；第六天，他的靈魂好像接觸到世界的秘密，無底深淵的黑暗力量就像是他的一部分，隨心所欲。
第七天，他的感情從一個極端達到另一個極端，喜怒哀樂似乎在瞬息中體會一遍。
第八天，他身上的情緒只剩下殘留的恨意。
第九天——
路西法笑了，伴隨著一聲無形的鎖鏈掙脫聲音，七宗罪枷鎖消失。
他終於明白，不可能等到上帝。
神還端坐在九重天的御座之上，白雲皚皚，清澈的聖光環繞。他到死都無法再見他一面，連一句怨恨都無法吐露，連一聲憤怒都沒辦法釋放，任何傷害都無法回報給對方。
真的是……
好恨啊。
路西法唇角流出血水，瞳孔中讓三界著魔的光亮如星辰隕落。
他對這個世界再無任何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