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第183章

  多想替代當年的顏焱經歷那些痛苦……

  罷了。

  結婚的事情年後再說就便后再說。

  總歸如今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也有了將她抓回來的正規理由。

  「好。」

  天知道這一聲好讓顏焱緊張了多久。

  他們這次吵架,也算是各退一步吧?

  顏焱解決了心頭大患,便身心都放鬆了下來,不一會兒便沉沉入睡。

  一夜無夢。

  次日清晨,冬季來臨,太陽來臨的時間相對較晚。

  顏焱醒來時外頭太陽都還沒有升起。

  後知後覺才想起,昨晚忘了跟冷肅說,今天她要自己出門,晚上才回來。

  想到冷肅還特意調了時間來陪她……

  愧疚湧上心頭。

  但無論如何也不敢觸碰自己的底線。

  愛情與親情在顏焱這裡,還是區分先來後到的。

  只是令顏焱出乎意料的是,吃早餐時跟冷肅說起這件事情,冷肅竟然沒有反對,只是再三叮囑她外出時注意身體,有事一定要給他打電話。

  還說——

  「我等你回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顏焱差點兒沒紅了眼睛。

  她已經太多年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話。

  無論去多遠,始終都有個人在等她回去,這對外出漂泊的人究竟有多重要。

  顏焱差點兒沒脫口而出,讓他一起去。

  到底忍住了。

  將昨天準備的東西都帶好,顏焱一個人前往青竹園。

  青竹園是北城歷史悠久的墓園,埋葬了不少名人軼事,除此之外,青竹園還被指定為英雄群集地,設英雄紀念廣場,立英雄紀念碑,藏英雄骨遺物,並通過例會成立英雄紀念日。

  顏焱還記得北城第一屆英雄紀念日上,她親手捧著她父母的骨灰一步步走上紀念碑的階梯,在大人們的幫助下,爬上梯子,將骨灰盒鎖進紀念碑的格子中。

  那天陽光暴晒,她被曬出了一層汗,前來追悼的人們也是熱的滿頭大汗。

  她還印象深刻的記得,北城城主直視著太陽,說:「這陽光就像英雄們,他們用自己的熱血揮灑大地,將黑暗照亮,將希望傳遞。」

  城主還特意將她叫了過去,隔著車窗對顏焱說:

  「知道你父母為什麼給你取名焱悠嗎?」

  顏焱當時回答說:「我查過字典,焱悠是火花飄舞的意思。」

  「說的不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小焱悠,你這把火花以後可要照亮這北城,千萬不要辜負你父母對你的希望。」

  這種話還是八歲小孩兒的顏焱哪裡能一下子就明白其意,只記得一旁的霍辰遠示意她應承下來。

  她便答應了。

  後來明白了城主當時的意思,她便按照著這個方向前行。

  勢必要想火花飄舞的樣子,照亮這北城每一個陰暗的角落,讓需要光明的人能抓住這一把火花,生生不息的相互傳遞下去……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那麼多年。

  「您又清瘦了不少,但比去年的時候精氣神好了許多。」

  「是嗎?可能是因為我回北城定居的原因,精神頭變好了。一年不見,您身體還是那麼健朗,真好。」

  「那是當然啊!我這一把老骨頭,但在這青竹園啊,健步如飛都不在話下。」

  「哈哈,我瞧出來了,只怕這裡的路哪裡有個老鼠洞您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還真別說,近日青園那邊田鼠泛濫,園長的意思是儘快將田鼠藥死,但您也知道,這附近的流浪貓都喜歡跑來這邊定居,若是讓這些貓吃到了葯,那就糟了。」

  「還有這事兒?回頭我幫您查查資料,應該有一些貓不會吃的葯,也不必放在食物上引誘田鼠。」

  ……

  和顏焱說話的人,是英雄紀念日成立那天退役,自願來青竹園做守墓人的老兵常桉宰。

  常桉宰當時就在顏焱前面,顏焱是學著他的動作,將父母的骨灰一同放入紀念碑中。

  聽說常桉宰的大哥為了保全被挾持的十三名人質,甘願背負炸藥衝進了敵人內部引起內亂,為軍方爭取到最佳時機突出重圍,成功解救人質。

  而常桉宰,也在那次行動中身受重傷,不得不提前退役。

  都是英雄的人民。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常桉宰會用尊稱您叫顏焱,而顏焱這一聲您,從見面那天起,就從來沒改過頭。

  誰也沒有開口阻止尊稱一事。

  「九點到十二點之間是向市民開放紀念的時間,下午兩點到三點,警署及北城各校代表會過來舉行追悼紀念儀式,到時候還會有官方媒體直播拍攝。特意給您空出了十二點半到一點半的時間,但十二點半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若不然和我一起,在三點半的時候再過去吧?」

  作為墓園管理人,常桉宰有合理的支配英雄紀念碑廣場開放的時間。

  顏焱想了想,搖頭,「就在十二點半的時候過去吧,到時還得麻煩您清一下場。」

  「……好。」常桉宰深深看了她一眼,嘆息,「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還有人賊心不死。」

  顏焱拿著撿垃圾的鐵鉗子剛要拾起一片蠟燭棒,聞言動作一頓,「今天有媒體過來,為了安全起見,我待會兒還是需要到您那兒換套衣服。」

  「好,您的衣服都還備著呢,新舊都有。」

  「多謝。這些年來——」

  「這些年來,辛苦您了。」常桉宰朝她微微鞠躬,笑道:「我收到了霍副院的好消息,城主同意將西厥家之事寫入北城史冊,相信再過不久,您就不用再辛苦隱藏。」

  顏焱放下鐵鉗子將他扶起身,也跟著笑了笑,又說:「您可能不太關注網上的娛樂新聞,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明星啦,等我再出名一些,我就可以將我這把光亮帶給更多有需要的人。」

  「這樣很好,真好啊!」

  兩人站在青園的排排墓碑之中,抬頭眺望遠方露出一角的英雄紀念碑,臉上皆染上早上暖洋洋的晨光,晨光之下,美好的嚮往越見清晰。

  會越來越好。

  除草,拾垃圾,擦拭墓碑,檢查墓園的安全隱患。

  這便是顏焱一天的工作。

  她與常桉宰穿著守墓人的專屬黑衣長袍,頭戴防晒帷帽,穿梭在青竹園的英雄墓碑之間。

  這裡的英雄們都沉睡太久了,久到他們的家人再也沒能找到,一年復一年,久而久之便再無人來祭掃追悼他們。

  顏焱起初並沒有想做這些,只是想一個人好好待在紀念碑旁,就看著碑上密密麻麻的格子上金色五星,坐在一旁發獃。

  不想有一次,常桉宰顛簸著推清潔車從山下走過,看著他岣嶁著身子從挺拔地柏芝木旁走過,手中的清潔布髒了又洗、洗了又臟……

  顏焱深受感動,便也主動加入其中。

  往後的每年,在這一日,兩人都會組隊通行,或是什麼都不說,靜靜聆聽青竹園滿山遍野傳出的蟲鳴鳥叫,或是小聲回憶著過往,談談附近都有哪些變化。

  今年也不例外。

  「今年前來紀念的市民不少,花都快擺放不下了吧。」

  「那是因為他們值得紀念。走吧,還有最後一排,整理完這一排,就該到我那裡坐坐,嘗嘗我的手藝。」

  「好,一年沒吃,也不知道還是不是那個辣味兒。」

  「嘿,這您怕是要想多了,您身體如何,我可是從霍副院那邊聽說一些的,您啊,忌辛辣。」

  「今年不一樣,我調理得不錯,偶爾吃上一吃還是被允許的。」

  ……

  常桉宰的手藝不算好,甚至可以說就是普普通通,最重要的是,常桉宰吃素。

  一大桌子都是素菜,還有兩道是就地取材,一道是清炒蒲公英,另一道是煨山薯。

  忙活了大半天,顏焱是真的累,吃得也多了些。

  看得常桉宰連連點頭。

  吃過飯沒多久,顏焱就準備出發了。

  青竹園的工作人員已經做了清場準備,顏焱過去時,拿的是常桉宰的工作證。

  英雄紀念碑設立在九十九階階梯之上。

  顏焱拎著祭祀用品一節一節的往上走,一路上心情也因為像是永無盡頭的階梯染上了沉重。

  她其實也不是特別難過。

  父母去世的那年,顏焱才8歲不滿,且……她其實和父母也並不親。

  甚至,顏焱如今都已經記不起父母的模樣了。

  他們也沒留下什麼照片,即便是有,顏焱也不是那麼想去尋找。

  擺好了祭祀用品,又拿來專用的雲梯爬上去,用清潔布小心地擦拭鎖著她父母骨灰好的格子門,特別是那一顆刻著名字的五角星,直到將它擦得在烈日下閃閃發亮,她才從雲梯下來。

  虔誠跪拜,拘禮,念懷安詞。

  她依照這北城老街人傳承下來的祭拜流程,將每一步都做到最標準、最精緻。

  從地上站起身時,她膝蓋已經隱隱發痛。

  紀念碑下的一排排鮮花整齊排列,顏焱將自己帶來的菊花拿起小心的整理一番,才走過去,將花按序放下,鞠躬。

  「爸爸媽媽,各位英雄長輩,我先走了,明年再來看您們。」

  收拾完自己的東西,顏焱剛拎起籃子往下走了兩步,遲疑片刻,又回頭,認真的說:

  「我以後也想和您們當鄰居,但是您們可能需要等一等我,我……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如果明年我們還在一起,我就把他帶過來給您們瞧一瞧。」

  紀念碑廣場自然是靜悄悄地,無人回應她。

  顏焱也不在意,沖著紀念碑笑了笑,鞠躬,再直起腰時又揮揮手,才輕踩著階梯下山。

  一陣喧嘩聲摻雜著嬰兒的哭聲傳來,顏焱腳步梢頓,走出柏芝木的遮擋視野外,便看到一排大巴車有序的停在紀念碑廣場的臨時停車場。

  而第一輛車下來的,有穿著軍服的男男女女,也有,被放在嬰兒車中放聲大哭的嬰兒。

  隨著他們的靠近,很快也有人發現了顏焱的存在。

  她按了按籃子中的工作證,轉身想要快步離開。

  「……顏焱?」

  略耳熟的女聲自她身後響起。

  顏焱停下腳步,詫異地回頭,「文阿姨?」

  竟然是小時候曾經照顧過她幾天的大院婦聯女幹部文慧。

  文慧轉頭和身邊的人交代了兩句,便大步朝她走過來,臉上想要揚起溫和的笑,但想到什麼,又收了回去,嘆息道:「還真碰到了你,霍副院猜的真准。」

  她的事情,若說最了解前因後果的人,非霍辰遠莫屬,他猜到顏焱會在青竹園很正常。

  顏焱點點頭,微微側身看向她身後,問:「這是……?」

  「哎。前兩天北城皇街發生搶劫案件,大院二分院的二中隊隊長及他的妻子為了救人犧牲,原本是要等著出逃的兇手落網再落葬,但那兇手如今被證實已逃到海外,便臨時決定今天為他們舉行落葬追悼會。」

  顏焱指尖微動,看向不遠處的那行人時,眼中多了幾分敬重,「那位在哭泣的孩子……」

  「她啊……」文慧回頭看向嬰兒車的方向,眼角濕潤,「二中隊長老來得子,本是一件喜事,但……經過今天這一遭,這孩子失去了父母,也是可憐。」

  失去父母啊……

  那就是和她一樣。

  不,也不一樣。

  起碼她失去父母時,她已經開始懂事了。

  而這位小孩兒,連話都還不會說。

  顏焱掐緊手心,沖文慧笑了笑,「那文阿姨,我先不打擾您,先走了。」

  「誒,好!回去慢一些,注意安全。」

  「好勒!」

  顏焱沖她揮揮手,轉身從另一條路離開廣場。

  不想——

  「您好!我們是北城電視台記者,請問我們能耽誤您幾分鐘,接受一下我們的採訪嗎?」

  顏焱沒想到剛走出紀念廣場,拐角就冒出了兩人,女人拿著無線話筒,胸前佩戴著記者證,而她身後的男人著扛著攝影機,紅燈閃爍,顯然已經是在拍攝中。

  不遠處,剛好停著印著電視台logo的車,車旁無人機拍攝臨時搭建台已經開始工作,工作人員配合調試,再看天空上,隱隱約約有無人機飛過的聲音。

  也不知道拍了了多久。

  她中了大獎。

  顏焱摸了摸什麼都沒有遮掩的臉,一時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抱歉,我還有事,不能接受你們的採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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