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四天三夜六百里騎行六百里
天寒地凍加上疫情肆虐,沒有人會傻到在這時候騎自行車出來玩,這個女子身上肯定藏著故事。
張薪火決定留下來看看。
自行車來到近前,民警將其攔下,這輛共享單車已經渾身泥濘。
除了車頭的籃子里放著一個雙肩背包,她就沒帶別的東西了。
女孩從從車上下來,雙腳一軟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民警眼疾手快將她扶住。
「姑娘,江城已經封城了好多天了,沒有特殊通行證是不能進去的。
你從哪裡來的,要去哪裡?」
「我……我有通行證,我是醫生,我是返工回來上班的。
江城裡面疫情那麼嚴重,我要給病人治病。」
她掏出身上的通行證交給民警,民警的手剛離開她的身體,她又軟軟地蹲下去了。
「你怎麼了?」民警關切地詢問道。
「沒事,踩單車太久了,膝蓋疼,站不穩。」
張薪火將後排車門打開,道:「坐我車上吧,我把空調開到最大,你坐進去暖和一些。」
女孩子在民警的攙扶下坐上張薪火的車,民警對她說:「口罩摘下來一會兒,我核查一下身份。」
她將口罩的一側耳掛摘開,露出她的臉。
她的樣子並不出眾,她的氣質也不驚艷四方,但是她臉上的焦急、淳樸和堅韌,讓張薪火動容。
通行證上寫著她的名字叫甘欣欣,是江城爐石衛生院的醫生。
通行證上的出發地址顯示她是從三百公里開外,一腳一腳踩著自行車回到這裡的。
經過她的簡單講述,張薪火等人被她的「壯舉」深深震撼了。
在江城封城之前,她已經放假回到老家過年,每天看著江城感染人數暴漲,她心急如焚。
她任職的科室的兩個醫生已經連續工作了十幾天,有一個還是近六十歲的老醫師。
她怎麼都坐不住了,一心想著回來支援。
但是她的母親擔心她的安危總是反對,她和母親溝通了數次,最後一次談崩之後便制定了先斬後奏的計劃。
因為家裡沒有私家車,所有公共交通也已經停運,她只能騎著老舊的自行車出發。
耗時四天三夜,在寒風中奔行三百公里返回江城。
手機有電的時候靠導航,手機沒電了就一路走一路問,硬是憑著執著和毅力回到江城。
她知道一旦母親得知她這個瘋狂舉動操心地肯定會睡不著覺,她就說服父親幫她一起圓謊,能瞞一天是一天。
甘欣欣用一句話總結她此刻的決心:「反正我已經來了,就不打算回去了。
我不是最早一個來的,但我希望是最後一個走的。」
張薪火聽完她的講述、又看到她的通行證車牌一欄寫著「自行車」三個字,心中欽佩不已。
一個人、一袋乾糧、一張通行證、一輛自行車、四天三夜三百公里。
這幾天都在颳風下雨啊,看她的車籃子里還有一張塑料雨衣。
這一個個數字背後,是她這一路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堆積出來的?
若不是心中有愛,若不是心中挂念著病人和同事,誰能有如此毅力逆風冒雨而行!
民警問張薪火能否順路帶她進城送到醫院,他毫不猶豫答應了。
為這樣的天使開車是他的榮幸,即使反方向也得「順路」,更何況爐石衛生院距離市二醫院和快餐店都不算遠,也確確實實順路。
通過後視鏡觀察,張薪火看到她已經睡著了,身上流露著如願以償的安心。
張薪火接了一個電話,甘欣欣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車子已經到衛生院門口,也不知道已經到這裡多久了。
她撓著頭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師傅,剛才不小心睡著了,沒耽誤你事兒吧?」
張薪火搖搖頭說不礙事,又問她:「你怎麼有那麼大的膽量孤身夜行啊,你不知道害怕的嗎?」
甘欣欣歪著頭想了一下,「我爸爸媽媽還健康,我弟弟已經成年可以照顧他們。
我還沒有男朋友、沒有老公、沒有孩子,我沒有牽挂。
新聞和都音每天都說有很多醫護人員瞞著家人上戰場,他們都不害怕,我也不怕。
電視上有專家這樣說,『試問醫者,此去欲何?戰病疫,救蒼生!』」
張薪火幾乎是脫口而出:「若一去不回呢?」
甘欣欣道:「那便一去不回!」
甘欣欣下車了,張薪火手扶方向盤仍然在微微顫抖。
愛妻楚夢嬌,為何主動申請加入首批援助醫療隊?為何除夕之夜年夜飯沒吃完就離家上戰場?
戰病疫,救蒼生,這便是中國醫者的使命。
逆風而行,挽狂瀾於既倒,他們便是中華民族歷經千年不倒的脊樑。
衛生院的醫生看到甘欣欣突然出現在門口全都驚呆了,隔著一米開外看著她又哭又笑。
「我的天啊,你怎麼回來了,你怎麼能回得來的!」
「我是你的戰友,我回來幫你呀!」
張薪火下車,為她的同事講述她跋涉三百公里的震撼歷程,十幾個在場的醫患無不感動落淚。
目送甘欣欣回到崗位,張薪火又接到成濤的電話,告訴他已經和那個快餐店溝通好,他現在可以直接開車過去,成濤則領人從店裡出發運送首批大米過去交接。
張薪火的手機好像永遠有接不完的電話,成濤的電話剛掛斷,張治仲的電話又進來了。
他對這個電話他早有預料,也做好了被批評的準備。
張薪火一接通,張治仲嚴肅的聲音就衝殺進來,「張薪火,你好大的膽子。」
張薪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尷尬了一會兒,道:「領導,您聽我解釋。」
張治仲的聲音總是像打雷一樣轟隆隆的,「你解釋個屁,我不想聽你解釋。」
張薪火這下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張治仲充滿殺伐之氣的話給他不小的壓力。
見他在電話里沉默不語,張治仲如悶雷的聲音再次傳來,「你今天的做法有些冒險,如果有心人抓住這個把柄肆意攻擊你,你會捲入輿論漩渦,會給你在江城做事帶來麻煩。」
張薪火知道張治仲的話在理,現在全國人民的視線都在盯著防護物資,少有不深就被黑暗中的人盯上。
只是今天這事太突然了,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不按規則做事不僅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也可能會引起某些人的反感。
張治仲也只是這場戰疫眾多將領中的一員,不可能事事都照應著他。
張治仲又道,「一會兒我發一個人的聯繫方式給你,她是江城志願者聯盟金湖分部的領頭人。
以後這方面的事情你交給她,?她可以通過志願者車隊快捷高效地實現定點捐贈,又能給你省去很多麻煩。」
掛掉電話,簡訊息「叮」地一聲彈跳出來,聯繫人的信息已經發送過來,張薪火暗罵一句老狐狸。
張治仲這通電話壓根就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反而是給他指條明路,幫他從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中摘出去。
但是他太會演了,開頭兩句就讓當兵出身的老實人給唬住了。
當兵的人太直,?為官的人太滑,張薪火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開車到成濤指定的快餐店時,一群人正在店裡忙碌地處理食材。
他推門進去,「你好,我找一下王芳芳,有點事要和他談談。」
一個稍顯慍怒的女聲喝道:「現在沒空,你站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