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井架旁
沙河縣城西街,一座舊式大院,雜草從青石板地面縫隙中冒出,枯黃中帶著些許青綠,幾尊石雕隨意散落在角落。大院正中央挖出半畝見方的池子,青石條壘起四壁,內有半池子清水,養著數十條一尺多長紅鯉魚。四周連廊想通,幾間客房還亮著燈。
一間通鋪,四張床,床上的毯子已看不出本色,上面蓋著半新半舊的棉被。
「把頭,真有人跟蹤?」賈同山從背包里拿著一塊紗布擦著槍。
「小心為上。」胡亮洪淡淡地說道。
「也是奇了,人生地不熟的怎會有人跟蹤,難道是那縣長搗鬼?」賈同山手一推,短槍開了保險,舉起對著大門。
「那人確實反常。」胡亮洪起身看了看后牆上的窗戶,兩扇窗戶上玻璃還算齊整,十根一寸寬的木愣子做成的窗格封住了整扇窗戶,手臂勉強可以伸出窗外。
「小愣子,借你刺刀用下。」胡亮洪盯著窗戶看了會,回身對小愣子說道。
「把頭,要刺刀幹啥?」小愣子忙拔出刀刺送到胡亮洪跟前。
「窗愣子割條溝,萬一大門出不去,這裡可以踹開。」胡亮洪接過刀拉過一張凳子站上,手臂探出窗外,左手握住一根窗愣子,右手刀刃抵住外側來回割起。
「把頭,我明白了,你下來,我身材小點方便割。」小愣子見胡把頭半曲著腿,手膀子又粗,忙讓他下來自己爬了上去,
「小愣子,也不要割多深,有一粒米就行,上下都割下。」
賈同山放下短槍,摸出香煙一人散了一根。大張點著香煙,趴在毯子上饒有興趣地找著跳蚤,發現一個就用煙頭燙死。
「行了,把頭,你來查下,是否可以了。」小愣子抹了抹額頭汗珠。
胡亮洪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可以,大家今晚衣服鞋子都不要脫,你們先躺下眯會,我留意外面動靜。」
「把頭,我陪你,嘿嘿,反正也睡不著。」小愣子端過凳子坐在床頭,長槍橫在腿上默默盯著大門。
……
……
「梁哥,真的是你。」
曹丹丹一把緊緊抱住儲棟樑,放聲大哭。
良久,她終於止住哭聲,見還躺在儲棟樑懷裡,臉上一紅,慌忙掙扎站起。
「梁哥,你怎麼到這裡了。」
「丹丹,先不說這些,吃點東西。」儲棟樑端過粥與饅頭。
「咦,嗯嗯,你怎麼拿到兩個饅頭,你吃了嗎?」曹丹丹抓過饅頭狠狠咬了一口。
「嘿嘿,以後饅頭管夠,多著呢,慢慢吃,別噎著。」
「嗯嗯。」曹丹丹喝了一口粥,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那個死胖子給你的?」
「你說的是邦哥還是田哥?」儲棟樑戲謔地一笑。
「梁哥,那個田哥就是畜生,聽說吃人肝的,邦哥就是他的一個打手。」曹丹丹望了望四周壓低聲音說道。
「吃人肝?呵呵,他現在已經在妖獸肚子里了。」
「你說什麼?」曹丹丹渾身一震,端著的木碗掉到地上,粥撒了一地。
「丹丹,矮胖子已死了,那叫邦哥的也殘了,以後這裡我就是老大!」儲棟樑臉色一寒,回頭看了看坑洞頂部,「走,我們上去。」
曹丹丹激動地望著儲棟樑,滿眼不可思議:「你……你殺了他?」
「呵呵,那人該死。」
「我兩個師姐呢?」
「還在那邊,唉,暫時不要去見面吧,她們也算是替你擋了災。」
「好好,梁哥,我們上去,我要找邦哥算賬。」
儲棟樑無奈地一笑,邦哥,這是你自找的哦。
……
……
夜半已過,一輪明月走到大院當空,月光灑滿一地。熱鬧的蟲鳴聲也已停息,鼾聲透過客房破門此起彼伏,不知哪間發出「嗯嗯」的**之聲。
櫃檯后坐著一名五十多歲男子,裹著一床灰不溜秋的被子趴著打盹。
「篤!篤!篤!」
櫃檯有節奏的響了起來。
「啊啊誒……喲?幾位住店?」男子睜開眼打了一個哈欠。
「找人,幾個背槍的黑皮住哪屋?」為首的一名年輕女子摸出兩塊光洋放在櫃檯上。
「喲?幾位是他們朋友?」男子笑眯眯地擼過光洋塞進口袋站了起來。
「你看呢?」女子冷冷一笑。
「這麼俊的姑娘找他們,肯定是朋友。」
「帶路。」女子臉色一沉。
「好好。」男子一驚,臉上堆滿笑意。
一女八男跟在男子身後走進大院。
「姑娘,西頭倒數第三間就是那幾人住的屋子,四個,都在一屋內。」男子指著右前方低聲說道。
「待會一起帶走。」女子回身輕輕說道。
「嘭!」
跟在女子后的一人一把捂住男子嘴巴,手掌狠狠劈向他的脖頸,男子悶哼一聲癱倒在地。兩人上前拽住男子手臂,拖到角落。
「你倆守著院門,一個都不允許走脫,其他人跟我上。」
屋內鼾聲陣陣,忽高忽低,忽長忽短。
女子身後一人掏出一根半尺多長細鐵勾悄悄走到門邊,小心翼翼插入門縫撥動著,門后一寸多寬的木銷一點點往左移動。
「行了,舵主。」
女子手輕輕一揮。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屋內漆黑一片。
一道手電筒突然亮起,照向門前幾人。
刀,亮閃閃的刀,門口幾人都握著短刀。
「不好,上當了。」一人大喊。
「砰!砰!砰砰!」
三支槍全都響起。
火光中,小愣子臉色猙獰,一槍命中迎面過來的男子頭部。
瞬間功夫,門口倒下三人,一動不動躺在血泊之中。
門外幾人身子一蹲閃在兩邊,回頭看了看一旁的女子。
「清了。」年輕女子怒吼道。
「舵主,點子硬,拿不得了,喂暗青子吧。」一人忙說道。
胡亮洪從小愣子旁跳過,一把關上了房門,插上門銷子。
「準備走。」他低聲說道,拎過一張長凳到了后牆窗前。
大張和小愣子推過兩張床抵住木門,背包都拎在了手上。
「嘭!」
胡亮洪揮動長凳一下砸開了窗戶上木楞子,背包往外一扔,踩著木凳翻了出去。
幾人跳出窗戶,剛跑出十多丈遠,背後「轟」的一聲巨響,一團藍色煙霧從窗子里噴了出來。
「走!快跑,別看了。」胡亮洪見幾人回頭呆看,大聲吼道。
「娘的,差點掛了。」賈同山一邊跑一邊罵著。
……
……
井架之下幾人瑟瑟發抖,邦哥、洪二狗等人跪著,雙眼可憐巴巴看著站在他們面前的曹丹丹。
「啪!」「啪!」「啪!」
見曹丹丹死死盯著卻不言語,幾人狠狠甩著自己嘴巴。
「姑奶奶,我該死,我真的該死。」邦哥滿臉是血,一邊抽著嘴巴一邊求饒。
「丹丹,算了,都是螻蟻命,就饒了他們吧。」高老師勸道。
「那要看師姐願不願意。」曹丹丹恨恨地說道。
「嘭嘭嘭……」邦哥連連磕頭,額頭立刻滲出鮮血,他清楚,一旦曹丹丹師姐來了,必死無疑。
「丹丹,你兩師姐暫時就不要來這了,剛矮胖子挨了她們幾斧頭的,也算報了仇。」儲棟樑並不願意再死人,低聲說道。
「那好,餓他們三天,讓他們嘗嘗什麼叫痛苦。」曹丹丹終於鬆了口。
「謝姑奶奶,謝姑奶奶。」幾人胡亂地喊著。
「行了。」儲棟樑厲聲喝道,「許邦明日開始下坑洞采月亮石,三天內每頓只允許喝一碗粥,洪二狗你們幾個暫時守著井架,這個輕鬆活計,以後會有新人選。」
井架旁數百人獃獃地看著眼前一切,並沒有人為儲棟樑喝彩,除了曹丹丹等考古隊的幾人,所有的人依舊神色暗淡陰沉著臉。在他們眼裡,只是死了一個田哥,來了一個梁哥而已,或許,這個梁哥會更狠。連田哥那樣的狠角色不也是死在他手裡,餵了妖獸嗎?
儲棟樑掃了一眼,心中冷笑一聲。
「大家聽好了,從明日早餐開始,一視同仁,所有吃的均分。我儲棟樑也和大家一樣,絕不佔半點便宜。」
「轟」的一聲,人群一陣騷動,但未有一個應和。
「高教授,您是北平大學德高望重的教授,從明日開始,由您負責分配所有吃的。您看行不?」儲棟樑望著高教授。
「行,行,我一定負責好。我還有個建議,隊伍中就十多個女人,她們下礦坑采月亮石也是白費氣力。我建議她們幫大家做做其他事情,比如洗洗衣服,洗洗碗,縫縫補補。這麼多人哪裡還像個人樣,唉!」高教授長嘆一聲。
「好,高教授這個建議很好,我們雖然困在這裡,但不是畜生,我們是人。對了,生病的人也要得到照顧,得到休息,其他人採礦時多加把勁就頂上了,你們說好不好?」
「好,梁哥萬歲。」不知道誰突然喊了起來。
「梁哥萬歲!」人群終於興奮起來,人!梁哥會把他們當人看。
遠處篝火旁幾撥人,都已躺在地上,突然聽到這邊吼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的爬起來痴痴地看著。
一陣興奮之後,眾人四下躺著,很快鼾聲四起。
儲棟樑見曹丹丹睡著,他爬了起來。四周篝火無聲無息燃燒著,遠離篝火的地方黑洞洞一片。這麼大一塊地方,必須抓緊走一走,看一看。他清楚,這撥人能夠佔有靠近礦坑的井架,也是矮胖子田哥打下的基礎。那幾撥人的頭,還得會上一會。
「二狗。」儲棟樑走到洪二狗前踢了一腳。
「嗯,娘……哦,梁哥,有事?」洪二狗一骨碌爬了起來。
「呵呵,你小子蠻機靈的么,帶我轉一圈,我要四下全部看下。」
「好好,該看看,那三撥人還不知梁哥已是頭領了。」
「行了,不是看人,是看地方。」儲棟樑背起包向遠處篝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