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第275章 白衣神耳

  楚留香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聞到了一股怪味，那是很多天沒洗澡的味道。 

  薛衣人也在嘆氣：「以前的笑人雖然痴痴傻傻，但總算能將自己照顧好，屋子裡雖然亂，但還算乾淨，可是現在……」 

  他又高聲道：「笑人，我來看你了！」 

  楚留香這才發現，在屋子的角落當中，赫然還蹲著一個人。 

  他身材高瘦，卻穿著一件花花綠綠的衣服，上面滿是油漬，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洗過了。 

  「你是誰？寶寶正在跟兔子朋友玩呢！」 

  薛笑人轉過頭，楚留香的瞳孔一縮，因為他看到了紫檀木下的那張臉，兩者一模一樣，只是一個虎視鷹眸，外放精光，一個卻是渾渾噩噩。 

  「你的瘋病可真是越來越嚴重了，我是你的親哥哥！」薛衣人嘆了口氣，身形竟然有些佝僂。 

  「哥哥？哈哈……你一定在騙寶寶，我哥哥沒有那麼多鬍子……」 

  薛笑人拍手道。 

  「能否讓在下看看令弟的傷勢……」得到了薛笑人的同意之後，楚留香上前，一下就抓住了薛笑人的手。 

  薛笑人的臉上竟似有著極大的恐懼，兩滴淚水在眼眶裡面打轉：「嗚嗚……你們是誰？不要打寶寶……」 

  「果然，丹田已毀，武功盡廢……」 

  楚留香喃喃道，眉頭卻皺的更深了。 

  「對不起，我稍後給你帶點好玩的東西來，好不好？」 

  、 

  不過對於一個小孩子一樣的薛笑人，楚留香卻覺得很虧欠。 

  「我不要玩具，我只要你給我多帶點蘿蔔，我要去喂我的兔子朋友……」薛寶寶又開心了起來。 

  「唉……」 

  走出房間之後，看著嘆息的薛衣人，楚留香沉默了，一時間竟想不到什麼言語安慰。 

  「請節哀……」 

  「罷了！」薛衣人瞥了瞥復又縮在角落當中，不知道在唱什麼歌的薛笑人：「這都是我當年逼迫過甚的錯……怨不得別人！倒是如今的他，或許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過得快樂……」 

  楚留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我這次前來，是為了調查一個龐大的暗中組織……不知道前輩可曾聽說過『黑龍組』？」 

  薛衣人道：「若是一日之前，我會告訴你從無耳聞，但現在整個江湖中不知道這個組織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難道他們又做下了什麼大事……」 

  楚留香怔住。 

  「不是一件，而是兩件！」薛衣人道：「看起來你專註一件事太久了，忽視了其它的消息……我今日上午剛剛接到情報，你可曾聽過萬福萬壽園？」 

  楚留香苦笑：「金太夫人威名遠播，德高望重，縱使聾子也應該有所耳聞……」 

  「金家枝繁葉茂，家大業大，乃是江湖上最不能招惹的勢力，但卻被一個組織挑了，現在大部分勢力都在收縮，族人死傷慘重……」 

  薛衣人道：「而下手的，便是黑龍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楚留香呆住了。 

  「兩天之前……而剛剛，就在我們來的路上，那個僕役又給了我一個更驚人的消息……」 

  薛衣人的眉都皺了起來，能讓他這個天下第一劍客都如此的事情，必然不是什麼小事。 

  「三大世家之首，無爭山莊的少主原隨雲，昨夜被人殺了，屍體就在江邊……」 

  楚留香問道：「莫非也是黑龍組下的手？」 

  「據說是黑龍老大親自出手，整艘船都無一活口！」薛衣人道：「並且，黑龍組還放出了一個消息，這原隨雲雖然在江湖上名聲不顯，但他的另外一個名字你一定聽過！」 

  「原少主好好的身份不用，卻要用另外一個身份，這裡面一定也包含了某個極大的陰謀或苦衷！」楚留香肯定道。 

  「不僅如此，他這假身份的威名絲毫不在盜帥之下，乃是江湖中年青一代望塵莫及之輩！」 

  「莫非他竟然是蝙蝠公子？」 

  楚留香連退三步，失聲道：「我之聽聞那蝙蝠公子武功深不可測，所在蝙蝠島更是海上第一銷金窟，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原隨雲在暗中掌控……」 

  「蝙蝠島可謂是南武林暗中最大的勢力，現在卻被連根拔起，黑龍組不僅一統南北武林之陰暗面，勢力恐怕還延伸到了海島之上……」 

  薛衣人肅穆道。 

  「我現在只害怕一件事！」 

  「害怕什麼？」薛衣人問。 

  楚留香卻是苦笑：「當初黑龍老大跟我說要積累，我以為黑龍組起碼還需要蟄伏數年，卻沒有想到它發展竟然如此之快，沒有一年便席捲大江南北……我現在便害怕黑龍組要由暗轉明，化為白龍幫席捲江湖，那必然是武林的一次浩劫！」 

  「你說……你曾經見過黑龍老大？」 

  薛衣人沉默片刻，忽然道。 

  「不錯！」楚留香點頭：「不僅如此，他的一招劍法還與前輩頗有些相似之處！」 

  「他的劍如何？」薛衣人眼睛中似乎頗有興趣。 

  楚留香一愣，喃喃著不知道如何開口。 

  「沒想到老夫在垂暮之年，還能與劍道在我之上的高手交手，倒也可以彌補當年李觀魚走火入魔的遺憾……」 

  薛笑人見到楚留香這幅表情，心裡已經明白了八九分，當即洒然一笑。 

  …… 

  從薛家莊出來的楚留香心情是非常沉重的。 

  稍微打聽了一下，才發現原隨雲的事情外面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就連無爭山莊的莊主原青園都已經出關向南方而來，誓要追查出殺子仇人，而江浙武林則是一片風聲鶴唳。 

  「老臭蟲！你準備怎麼辦？」 

  胡鐵花揚起脖子，灌了一口葫蘆中的酒：「擁翠山莊的人已經找上門來一次了，第二次想必也不會很久，你還是不準備解決神水宮的事么？」 

  楚留香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睛卻已經做出了回答。 

  「算了……我就知道，老臭蟲你下的決定，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胡鐵花又搖了搖頭。 

  以楚留香這麼好管閑事的性子，既然知道了這些事情，就肯定不會放過。 

  於是他們當即來到了江浙。 

  原隨雲雖然不是什麼高門大族，世家勛貴，但武林中第一世家的公子身份，卻是絲毫不比什麼王爺，侯爺的世子遜色。 

  他死在這裡，就連官府也是被大大驚動，那一段江面早就被層層封鎖起來，到處都有衙役巡邏探查。 

  當然，無論多麼嚴密的封鎖，對於楚留香與胡鐵花而言都是笑話。 

  江邊。 

  水流湍急，就在原隨雲殞命之處，已經有數個人圍在那裡。 

  幾個本地的捕頭點頭哈腰地在一旁伺候，臉上滿是諂媚之色，就差去舔他們的靴子了。 

  兩個人正在伏地查看，架子當真不小，而身上的穿戴，還有所用之物，竟然無一不是京師才有的精品。 

  這兩人的來頭也不小，乃是大內的高手『雙掌翻天』雀子鶴和『梅花劍』方環，在江湖上無論是誰，沖著他們身上的那張皮也會多多少少給些面子。 

  「原公子便是死在這裡……」 

  雀子鶴看著地上用白線畫出的人形，臉色凝重：「當時周圍數丈之內只有原公子一個人的腳印，但他卻是中了極重的拳法，被打斷脊樑而死，難道那個兇手竟然會飛天遁地不成？」 

  「你還叫他原公子？」方環卻是冷笑了下：「其實我們都知道這人的真正身份，也知道兇手是誰，說不得，那位這次還算為名除害了……」 

  與無爭山莊不同，蝙蝠公子在江湖上可謂臭名昭著，更是掌握了不知道多少武林高手的隱秘。 

  若是一起披露出來，那也不亞於一場大地震。 

  這兩個人奉命前來，調查真兇是假，要獲得那些秘密才是真的。 

  「哼！」雀子鶴冷哼一聲，卻是看向了第三人，臉上帶著恭敬：「英老如何看？」 

  他看向的第三人枯瘦矮小，是個穿著樸素的禿頂老人，只有一雙耳朵頗為奇異，竟似合銀所鑄。 

  「老夫只是一雙耳朵好用點而已，若是聽過那個黑龍老大的腳步，便好辦多了……」 

  這個老者，赫然是令天下盜匪聞風喪膽的神捕禿鷹英萬里！ 

  他自雲台小敗，耳朵被割了以後，便裝上了這對『白衣神耳』，聽力更盛從前，雖然多年前早已洗手不幹，可惜一入公門深似海，到底還是被請了出來。 

  只聽英萬里緩緩道：「你們若真想知道些什麼，不若請教下盜帥楚留香！」 

  「英老前輩好耳功！」 

  楚留香從樹上躍下，笑道：「聞得江湖人言，英老前輩只要聽到一人的呼吸之聲，便可辨出那人是男是女，有多大年齡？是何身份？無論是誰，只要他的呼吸聲被英老前輩聽在耳里，就一輩子再也休想逃掉，無論他逃到哪裡，英老前輩都追查得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見笑，楚香帥旁邊這位可是瀟湘俠盜胡鐵花？」 

  英萬里側著耳朵，忽然道。 

  「乖乖……」 

  胡鐵花吐了吐舌頭：「幸好我當初做事的時候沒遇到你，否則麻煩不小……」 

  英萬里搖搖頭：「老朽殘軀，早已退隱江湖了，楚香帥可也是為了原公子之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