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好奇的娃
「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兒,你又拿出來叨咕啥?
顯擺啥啊?就好像那些東西不是從你手裡敗沒的一樣。
這還沒喝呢,你就醉了?」周桂蘭聽見丈夫的話,卻不以為然的翻了個白眼。
「你們家那些破事兒,真要說的話,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你啊,閉嘴吧。」
許家當年在銀礦子石家溝,也算得上是數得著的人家。
幾十畝地、大果園,自家有一片山,家裡還開著粉坊,養著大牲口。
算不上是大地主吧,小地主那絕對是夠了。
許成厚沒有兄弟,只有個妹妹,家裡一切都是他的。
銀礦子那頭風氣不好,男的一到冬天閑下來了,不是喝酒耍錢就是抽那啥。
許成厚年輕的時候混,他倒是不抽,卻耍錢極其痴迷。
經常出去耍錢,一去就是十天半月,身上的錢輸光了才回來。
漸漸地,家產也就讓他敗了不少。
許成厚第一個媳婦姓姜,舊社會的女人生存艱難,尤其是新媳婦,在婆家更是處處受刁難。
許成厚的爹媽都是那種老封建老古董,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打到的媳婦揉到的面。」
媳婦不聽話就是欠揍,不管媳婦做的對錯,反正就是個打。
姜家閨女嫁到許家兩年,愣生生被磋磨死了。
姜家那頭告了官,許家花了不少錢才把官司平了,從此徹底衰敗。
後來許成厚又花了不少錢娶了周桂蘭進門,可能是有前一個媳婦的例子,許家倒是不太敢往死里打了。
即便如此,周桂蘭剛嫁過來那幾年,也是沒少受磋磨。
直到生下了許世先,總算好些。
四八年的時候,許成厚爹媽死了,許家也敗落的不成樣子,即便如此,還是定了中農。
再加上許成厚一直不著調,就成了被重點打擊的對象,在銀礦子那邊很受排擠。
還是周桂蘭的母親提議下,搬到了撫松來落腳。
許家搬過來沒多久,公社成立。
有公社、生產隊帶動著,又脫離了銀礦子那個環境,許成厚這才慢慢改好,在大營公社漸漸混出名堂。
可惜,因為許世先作妖,許家又被打壓的不輕。
最後沒辦法了,這才搬到大房子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來。
周桂蘭最不愛提起老家的事,一提起來她就想起當初婆婆是怎麼磋磨她的,那些日子如今回想起來都是噩夢一般。
「幸虧咱家搬出來了,要是還留在老家,能過到現在這樣?
早都讓你敗光了,幾個孩子怕是也得餓死。
還說那些幹什麼?給你閑的。往後少在我跟前兒提你媽,不愛聽。」
周桂蘭嫁到許家三十多年,從一開始唯唯諾諾的受氣小媳婦,到如今說一不二的一家之主,也是完美印證了多年媳婦熬成婆這句話。
「好了,今天過年,咱不提那些沒意思的事兒,都坐好了,動快子吃飯。」
周桂蘭整理心情,不去想過去那些糟心事兒,而是笑呵呵的招呼孩子們吃飯。
「來,瑛子,吃塊兒魚,還有排骨。」
周桂蘭怕蘇安瑛身子笨,又怕她太實在抹不開吃菜,於是夾了些離著遠的菜,放到了蘇安瑛碗里。
「小燕兒,你那頭要是夠不著,就讓老四給你夾啊。
自家人,不用外道,想吃啥就吃啥。」
自己曾經受過婆婆的磋磨,知道當媳婦的難,所以周桂蘭從來不為難自家兒媳婦,對兒媳婦都特別好。
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我吃過的苦,不能讓兒媳婦再受一遍。
一桌子好菜,吃還來不及呢,誰還顧得上說話啊?
反正北炕那幾個孩子,早都迫不及待的往嘴裡塞肉了,一個個狼吞虎咽吃的那叫一個起勁兒。
南炕這邊,許成厚被妻子懟了一通,也沒生氣,只笑呵呵的讓兒子倒酒,領著五個兒子美滋滋兒喝起酒來。
一年忙到頭,也只有過年才能鬆快鬆快。
許成厚也不再端著當爹的架子,跟幾個兒子一邊吃喝一邊嘮嗑兒,和和氣氣的挺好。
北炕那頭的孩子們畢竟還小,肚子容量有限,吃了一陣之後,感覺肚子有底兒了,就開始四下琢磨。
正好瞅見了南炕這一桌上,爺爺跟爸爸、大伯、叔叔們不知道喝啥。
瞅爺爺那高興的樣兒,抿一口杯子里的東西,眼睛都眯起來了,一臉享受的表情。
許海波眼珠一轉,放下快子就下了地,跑到南炕爺爺身邊來。
「爺,你喝的啥?咋看著挺好喝的呢?給我也嘗一口唄?」
小孩子,都好奇,就覺得爺爺杯子里一定是好喝的,饞的不行。
「你個混賬玩意兒,那是酒,齁辣的,啥東西你都饞?」
許世安一聽,頓時沉下臉來,訓兒子。
許海波有點兒怕他爸,可心裡還是惦記著爺爺酒杯里的東西,於是往爺爺懷裡一躲。
「爺,啥是酒啊?好喝么?給我嘗一嘗?」
小傢伙仰著頭,一臉渴望的瞅著他爺爺。
別看許成厚對兒子們挺嚴厲,但是對孫子卻很喜歡,也特別慣孩子。
一聽大孫子要嘗嘗酒,老爺子就用快子在酒杯里蘸了一下,送到許海波嘴裡。
「嘗嘗,是不是辣的?」
一個孩子,哪裡受得了酒的味道?
別看只有一滴,可那又苦又辣的味道,還是讓許海波的臉迅速皺了起來。
「哇」的一聲,孩子哭了。「這是啥啊,辣的還苦。」
原本就是個小哭包,沒事兒都哭一陣呢,這下更別提了。
氣的許世安臉都黑了,「告訴你不好喝,你非得嘗,嘗了又哭。
去去,找你媽去,別在這兒煩人。」
男人,就沒幾個有耐心哄孩子的,尤其是面對哭鬧的孩子,絕對能讓人崩潰。
孩子哭了,魏明榮在那邊坐著繼續吃飯,就像沒事人一樣。
反正她家這哭包成天哭,越哄越哭,不搭理一會兒就停了。
倒是周桂蘭受不住孫子這麼哭,趕緊下地,去鍋里盛了一碗水回來。
「小波,快來,看奶奶這有啥?你爺那個不好喝,奶奶手裡這個水才好喝呢,來嘗嘗。」
梨坨子蒸的水應該是澹紅色,因為裡面混著葡萄糕、山裡紅皮兒,所以顏色深了許多。
泛著紫紅的湯水,還真有點兒果汁的感覺。
小孩子嘛,很容易被新奇的東西吸引。
徐海波瞧見了奶奶手裡的果汁,見那顏色很鮮艷,頓時喜歡上了,接過來喝一口。
嗯,這味道不錯,比那酒啥的可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