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發表

  離開湘西許清木和宋玦順著那張追蹤符,一路尋找那個逃跑的魂魄。他殘缺的魂魄不足以抵擋許清木的符咒和宋玦的箭矢,要想不灰飛煙滅,他至少得有一半的魂魄合體。


  追了一路,許清木發現,那人竟然一直在前往枝城的方向,最後停留的地點,就在距離淩雲觀不遠的地方。


  第三天的下午,二人到了枝城新開放的一棟寫字樓下,順著追蹤符找去,發現那個魂魄就在這棟樓一家叫做寰宇的小公司停留。


  這時候正是白領們上班的時間,許清木和宋玦怕傷著無辜的人,沒敢有太大的動靜,低調地在寰宇的門口站了一會兒,看了看貼在門口的簡介。


  這公司是賣三無化妝品,是這些年常見的直銷模式,通過發展下線來賺取提成,有那麽一點兒傳銷的意味。


  為什麽會是這裏?


  許清木和宋玦都十分疑惑,鎮定了一下情緒才走了進去,一進門便看到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前台姑娘。


  她目光澄澈,充滿了熱情和積極,一見有人來,立刻便起身對著二人鞠躬,非常禮貌地問好,仿佛對自己這份工作十分熱愛。


  許清木見這狀況都有點懵,感覺自己像是誤入了人家正在正常工作的公司,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好在宋玦大老板的身份比較好用,亮了一下名片,扯了一通要和他們公司談業務的瞎話,前台姑娘就信了,很是誠懇地說:“我們老板現在正在開講座,二位可以稍等,等老板出來就可以和二位談了。不過,我們老板的講座還挺受歡迎的,要是二位不趕時間的話也可以去聽聽,就在會議室。”


  許清木也想知道這奇怪的公司究竟在搞些什麽,便同意了,由前台姑娘帶著去了會議室。


  會議室的門崗一打開,許清木就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他有點驚詫地順著聲音往前方的演講台上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曾經的熟人。


  竟然是溫綸。


  許清木驚詫不已,轉頭看向宋玦,宋玦也微微皺眉,搞不清狀況。


  正在台上做著演講的溫綸也看到了二人,他神色並未有什麽怪變,甚至還對著二人笑了笑,然後便繼續他的演講。


  前台姑娘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兒,領著二人走進了屋,找了個角落和人交涉了幾句,便讓許清木和宋玦有了一個座位。


  許清木和宋玦默默地落座,環顧了一眼這不大的會議室。


  這不大的會議室竟然容納了快兩百人,男女老少都有,年齡職業性別不同,但每個人都有著相同表情——像是那個前台姑娘一樣,充滿了熱情和活力,眼神都非常明亮,對台上正在演講的溫綸也充滿了崇敬之情。


  平心而論,現在正在演講的這個青年,和從前那個畏縮小家子氣的溫綸完全不同,台上,他舉手投足之間的瀟灑和魅力的確是很吸引人的眼球。


  許清木輕笑一聲,說:“我都快忘記這個人了。”


  宋玦道:“是溫綸,但也不是溫綸。”


  許清木點頭。真正的溫綸應該和滿丫頭一樣已經死了,身體被那個魂魄給占據了。


  從表麵上看,溫綸還在風度翩翩自信滿滿地演講,其他人都看不到,但許清木和宋玦都清楚地看到,符咒和箭矢還插在他的後背上。他傷得不輕,現在還精神奕奕地給人演講,也沒有要逃跑的意思,也可以說是個人才了。


  “末法時代,眾神伏息,信仰也早已崩塌。”溫綸緩緩地開口,神情凝重地說著,“這是一個已經徹底崩壞的時代。”


  台下的聽眾們全都認認真真地聽著,神情也都很凝重。


  許清木低聲說:“賣化妝品的講這些?”


  宋玦道:“大概是借著賣化妝品的幌子把人給騙過來洗腦吧。難怪要選擇直銷模式公司,這樣容易發展成員。”


  溫綸繼續慷慨激昂地說:“上古時代,人神妖鬼混居。在那樣的時代裏,無論什麽生靈都能在這個世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而後來,人族無休止地掠奪占據了這個世界大部分的資源,最終引起了神的憤怒,斬斷了天梯,遠離了愚蠢和貪婪的人類。”


  溫綸語氣變得更加嚴肅:“可人族還是不知悔改,終於引起了神之怒,用一場洪水蕩滌了人間。”


  他說到這裏,宋玦突然想到了什麽,說:“世界各國各民族的神話裏,的確都有過類似天梯的傳說。比如《淮南子》稱昆侖山能登天,《聖經》中也有巴別塔的記載。至於洪水滅世的傳說更是廣泛,除了我國,希臘、印度、瑪雅等文明中,都有不同時間洪水滅世的傳說。我國有大禹治水,西方有諾亞方舟,這些難道是人族在上古時代共同的記憶?”


  許清木道:“確實是,天地之初,人神鬼妖沒有隔閡,應該也是有共同的文化和語言,不過後來人族漸漸分散到了各地吧。”


  溫綸的演講也是在往這個方向引導,他說了一陣,又停下來讓聽眾們自己思考和消化。過了一會兒,便有聽眾提問:“那您的意思是,天地之初,人族的信仰都應該是一至的,而我們的神,應該也都是一致的。可現在,不同的宗教之間,究竟誰才是沿襲了上古的正統?”


  溫綸道:“都是正統,其實,那些所有的神,到了最高階,也就隻有一個宇宙唯一的、至高無上的神靈。是它創造了這個世界,守護著這個世界,人族把它人格化具體化,讓他有一個形象和名稱。但其實,它無相無形,無悲無喜。道教叫他道,佛教叫它因果,唯物主義者叫它客觀規律。都是對的,它是宇宙唯一的神,世上一切生靈應當向往的唯一信仰。”


  最後這段話說得充滿了感情,而且眼含熱烈,台下的聽眾都被這樣的話給激勵得群情激奮,眼睛更亮了。


  許清木皺眉,轉頭看著宋玦說:“他說的,倒都是真的。隻是,他說話的語氣怪怪的,太有煽動性了,這些聽眾也太盲目地信仰他了。而這份信仰,是會給他帶來信仰之力的,他那麽厲害連我們都抓不住,就是有這些信仰之力的作用。”


  宋玦道:“管他說什麽,反正這是標準的邪教,我們可以報警了。”


  說著宋玦已經給王三發短信了,台上的溫綸不著急地繼續說著:“雖然宇宙之神已經用一場大洪水給過人族警告了,但愚蠢的人族依然沒有收斂,甚至變本加厲,到如今,原本幹淨的世間更是被人族給糟蹋地汙穢不堪。宇宙之神一定會再次給予人族懲罰的,而我們作為宇宙之神的侍奉者,會奉獻出自己卑微的靈魂,讓這天地重回潔淨,讓萬物生靈獲得自由。”


  到這裏,溫綸的演講結束了,他微微朝著台下鞠躬,所有的觀眾都站了起來,掌聲雷動,爭相表示願意為這個崇高的理想獻出靈魂。溫綸聽到這話,便哽咽道:“諸位高義。無論你們的靈魂身在何處,都將得到最終的安寧。”


  再然後,聽眾們一一和溫綸道別,懷著虔誠又滿足的神情走出了會議室。


  最終留下的自然是許清木和宋玦二人,他們和溫綸麵對麵,溫綸便矜持又禮貌地衝他們笑了笑,然後從講台上跳了下來。


  跳下來的過程牽動了插著箭矢和符咒的傷口,疼得他表情扭曲,但他走過來麵對著二人,依然風度翩翩,輕聲說:“掌門,宋老板,又見麵了。”


  許清木一挑眉,說:“你不是溫綸,卻還是把我叫掌門。看來我們前世確實有關聯,所以,你是淩雲觀的人,而且是淩雲觀的叛徒。”


  溫綸輕笑道:“掌門真是敏銳,什麽都沒辦法逃過你的眼睛。可是要說叛徒,我覺得我不算。掌門,你才是叛徒吧?”


  許清木臉色一沉,說:“淩雲觀是我創立的,我叛徒什麽叛徒?”


  溫綸悠閑地慢慢說:“那掌門是否還記得淩雲觀創立的初衷?以及當時對我們說過的那些豪言壯語?”


  許清木有些發愣,慢慢地在記憶之中搜尋從立下的那些誓言。


  “我們和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不同。我們不要那些正道的規矩束縛住我們的手腳,我們永遠自由。”


  “人就一定幹淨高貴嗎?不,這天地生靈都是平等的,淩雲觀就是要收留這些正道所不容的鬼怪妖物。”


  曆經兩世,許清木依然做著和從前一樣的事情,他依然收留了很多正道不容的生靈,並不覺得自己違背了曾經的誓言。


  可溫綸並不這樣覺得,他定定地看著許清木,說:“你還是和那些肮髒的正道人士走到了一起,助紂為虐。”


  “等等。”宋玦不滿地開口,說,“我覺得你有點走偏了,人不一定幹淨高貴,但人也不一定都髒。至少你說的那些正道人士裏,也有很多好人。”


  溫綸“哼”了一聲,說:“道貌岸然罷了,你們還沒看夠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幹的齷齪事嗎?還是那些妖鬼更坦蕩,地羊鬼、旱魃,他們都隻是想活著而已。”


  許清木恍然道:“原來那些作怪的鬼物,都和你有關。”


  溫綸眼睛一彎,笑道:“掌門,你終於發現了,這一年多以來,你們遇到的各種危險多多少少都和我有關。很多次麵臨選擇的時候,我都希望掌門你可以懸崖勒馬,看清那些所謂正道人士的肮髒,重新找回自己的初心。可太遺憾了,到現在,你依然執迷不悟呢。”


  聽到這裏,宋玦終於是怒了。


  原來就是這個人讓許清木一再陷入危險之中,他上前一步,道:“你真的有毛病,自己好好想想,在些年你為了所謂的宇宙之神讓那麽多無辜的生靈獻出生命,他們都死了,你還好好地活了一千年,你還要不要臉了?”


  溫綸道:“他們很偉大。而我隻是時間問題,到了合適的時候,我也會獻出自己的靈魂的。”


  許清木和宋玦一陣無語。


  這個人已經給自己洗腦了一千年了,他對自己的一切想法深信不疑,和他說什麽都是白費。


  宋玦翻了個白眼,然後對許清木說:“浪費時間聽他那麽多廢話,這人和電影裏那些神經病反派沒有什麽區別,還以為自己的理念多了不起。但其實多看幾部電影就會發現,其實都是些編劇玩剩下的反派設定,幼稚中二又自以為熱血正義。”


  許清木點點頭。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直接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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