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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晉江獨家發表

  許清木很久都沒有說話,溫綸被他看得渾身緊繃,有點結巴地說:“掌門,怎麽了嗎?”


  許清木深吸一口氣,壓著怒氣說:“洗發水是怎麽回事?”


  溫綸一怔,過了一會兒才勉強笑了笑,說:“也、也沒什麽……就是……我覺得那個洗發水挺不錯的,或許……”


  “說實話!”許清木快氣炸了,他完全沒有一點兒耐心和溫綸瞎扯,抬手朝著溫綸一指,隻見寒光一閃,溫綸頭上的發簪竟然突兀地就斷成了兩截,發髻瞬間散亂,溫綸的臉霎時間就白了。


  殿內人人噤若寒蟬,落針可聞,溫綸抬頭看著許清木像是要凍死人的眼神, 第一次感覺到了……非常可怕。


  盡管之前的種種已經讓他知道了許清木很厲害,但許清木在淩雲觀裏從來都是一副懶散又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於是他老是有一種錯覺,許清木其實也沒那麽可怕,沒那麽了不起。


  但現在這個眼神,看得溫綸隻想跪下,一個沒忍住,就竹筒倒豆子把他幹的事情都給抖了出來。


  原來他管著淩雲觀的俗務以來,就沒少中飽私囊,具體數額有多少他自己也說不清,太多的錢在他的手裏,他就鬼迷心竅了。


  而洗發水則是他腦子一抽被微商給騙了,花了二十多萬買了一大堆,後來微商跑路,他這些洗發水找不到下家出手,許清木又催著他請匠人上山修道觀,他才著急地想到要賣出去,挑選的買家都是對淩雲觀極虔誠的信眾。


  許清木差點被氣笑起來,恨鐵不成鋼地道:“你也想的出來!”


  也不知道是說溫綸在山上待久了單純,還是說他足夠蠢。這人也配做淩雲觀的弟子嗎?居然能被微商給騙到,腦子裏全裝的豆花吧。


  許清木呼了口氣,說:“賬本拿來我看。”


  溫綸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清楚,但很快就有弟子在溫綸的房間把賬本拿了過來。


  許清木接過來一看,那麽多密密麻麻的賬,瞬間眼花。


  一直安靜的宋玦突然出聲,說:“如果不介意,我……”


  許清木想也沒想就把賬本給了宋玦。宋玦退到一邊,拿著一隻筆一邊看一邊寫。


  這個過程許清木一句話都沒有說,溫綸也不敢說話,就低著頭滿不停地冒汗。


  大概十來分鍾,宋玦初步理出了虧空的數額,再次交給許清木看。


  許清木一看隻覺得火氣更大。


  加固弟子們的房舍和添置道觀用品並沒有花多少錢,讓他去找匠人修繕道觀也一直沒有動靜,但賬上的錢少了一半。


  一百多萬就那麽不翼而飛。


  許清木閉了閉眼,問:“錢呢?”


  溫綸好半天才說:“和人鬥法……輸、輸了……”


  眾弟子一陣嘩然,沒有一個敢相信的。


  溫綸急忙又自己辯解道:“我……我隻是覺得,我這半年修為大有精進,我以為,以為……”


  他是被許清木一次次的贏給搞昏了頭,以為自己哪怕沒有許清木七成,至少也有一半。


  聽到這裏許清木忍無可忍,一步上前抓住了溫綸的衣領,輕飄飄地就把人給拎了起來。


  弟子們從來沒有見過許清木發這麽大的火,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他們絲毫不懷疑,許清木下一刻就能直接把溫綸給撕了。


  溫綸渾身都在抖,他猛然意識到,他在許清木麵前有多渺小,許清木以前對他有多容忍。


  而現在,許清木不打算容忍,他突然揚起了另一隻手,溫綸便覺得自己命不久矣,他連尖叫都不敢尖叫,隻是顫抖著閉上了眼。


  然而許清木的手卻放緩了力道落了下來,覆在了他的天靈蓋上,他並沒有感覺到疼痛,但身體卻一陣發涼,好像所有的溫度都在瞬間被抽走。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一團銀色的光暈隨著許清木的手從溫綸的天靈蓋裏冒出來,那團光暈徹底離開溫綸的身體時,他整個人好像暗淡了一圈。


  而後,許清木鬆開了手,將已經癱軟的溫綸往地上一扔。


  溫綸軟趴趴地倒在地上,看樣子連站起來都十分困難。


  許清木冷眼看著他,手裏握著那團光暈,淡聲道:“你欺騙信眾不仁,背叛宗門不義。在舊時,這是要徹底剔除靈骨的再受鞭刑。”


  溫綸瞬間抖如篩糠,驚恐地看著許清木。


  剔除靈骨……那他就徹底成為一個廢人了,再也沒有修煉的可能。


  “現在時代不一樣,法治社會不能用私刑。”許清木道,“況且,我作為掌門,過分信任你,也有我的錯。所以你罪不至死,我隻抽了你的靈力。”


  可溫綸並沒有輕鬆,他抬眼看著許清木手裏的那團銀色光暈,雙眼猛然睜大。


  那是他辛辛苦苦修煉了十幾年才有的靈力。


  “不要!”溫綸驚恐地大叫,想要衝上去抓許清木的腿,但許清木快速地後退,讓他撲了個空。


  許清木冷眼看著他,五指快速收攏,“啪”的一聲輕響,那團銀光就在許清木的手裏變得稀碎。


  溫綸張著嘴,發瘋了一樣徒勞地想要去抓,但他隻抓到一片虛無,那些銀光,最終還是徹底消散在了空氣裏。


  “再練二十年,一切都能回來。”許清木冷眼看著他,“你師父教過你不少,堪輿、算卦你都在行,你以後好好做人,至少不會餓死。從此你就和淩雲觀無關了,你再也不是淩雲觀的弟子,要是敢打著淩雲觀的旗號出去騙錢,我一定會親手廢了你。”


  溫綸從未想過離開淩雲觀,他怔怔地看了許清木半天,直到許清木轉身準備走,他才慌忙撲上去,哭喊道:“掌門,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想留下,我要是走了,我怎麽辦?我都沒有地方去!我會把錢補上的!我做牛做馬都可以,我一定會把錢補上的!掌門!我錯了!”


  錢算什麽呢?一百來萬而已,許清木如果願意,隨便去給哪些大戶人家做做法事也能賺回來。


  這根本不是錢的事。


  許清木根本沒有給他碰到自己的機會,頭也沒有回地飛快往外走。


  溫綸趴著狠狠地捶地,然後徹底瘋了。對一個修行之人最大的懲罰莫過於抽走他的靈力和被逐出師門,這意味著他以後在玄門什麽都不是了。他涕淚橫流,瘋狂亂喊亂叫,怎麽都不肯走。


  眾弟子這才慌慌張張地上去拉他,不讓他繼續發瘋。誰不想給他機會呢?都是一起長大的,誰也不想看他這麽慘,但這次他不僅僅是犯糊塗,他的錯太嚴重了。


  許清木聽得糟心,根本不想管這爛事,走得更快。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許清木一個人走到了黑暗的後山山崖邊,看著一輪明月發呆。


  不知道多久以後,身後傳來了響動,許清木沒有回頭,卻感覺到來的人是宋玦。


  過了一會兒,宋玦的聲音就在他的身邊響了起來。


  宋玦說:“不用報警嗎?”


  許清木道:“報警也沒用,他還不上錢。我給他的懲罰,對他來說比報警嚴重多了,江湖事江湖畢,我們自有我們的處理規矩。”


  宋玦頓了頓,又說:“如果實在是覺得太難過的話,可以說出來。”


  許清木勾了下唇角,淡笑著說:“笑話,我為什麽要覺得難過?”


  宋玦沒有出聲,隻是無言地看著他。


  許清木盯了宋玦一會兒,又歎口氣,說:“行吧,我認,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許清木想起了一點兒他的前世。


  那時候也和現在一樣,玄門各大家族和宗門聯合起來成立了一個叫做玄門聯盟的組織。他們把自己叫做正統,名義上維護正道,實際上這個聯盟裏不乏欺世盜名之徒。沒見著他們維護正道或者好好修煉,就整天黨同伐異、爭權奪利。


  那個聯盟和現在的玄門協會如出一轍,一千年了,這些人並沒有太大的長進。


  而那個時候,許清木突然冒了出來,無父無母無師門、不屬於任何家族的一介散修,卻有著天生仙骨和卓絕的天賦,年紀輕輕便一戰成名。


  聯盟希望能收服他,但他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根本不想理那個聯盟的規矩和約束。他心中自有正道,才不管是誰家的地盤,若是讓他見到不平事,他想出手就出手。他也不管惹到他的人是誰,反正讓他不高興了,他想打就打。


  所以許清木的仇家不少。但那些人恨他又幹不掉他,就時不時給他找些小麻煩,或者天天聚在一塊兒開會以正統的名義罵他。


  許清木也煩了,為了和所謂的“正統”互相膈應,他占了淩雲山的山頭,創建了淩雲觀,專門就收留一些正統所不容的怪人。


  他們不守所謂正統的那一套,他們劍想怎麽舞就怎麽舞,道想怎麽修就怎麽修,他們自在隨心,天地任遊,無拘無束。


  後來,許清木被雷劈死了,但淩雲觀還在。即使是因為典籍遺失,曆代掌門並不知道淩雲觀的由來,也也從未丟棄初心。直到如今,淩雲觀也沒有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同流合汙。


  所以無論世事如何變遷,淩雲觀始終是許清木心裏的一方淨土。他嘴上說著不想帶孩子,可實際上,他對淩雲觀的每一個弟子都盡心盡力了。他重活一世的每一天,都因為淩雲觀而感到自在。


  而現在……溫綸的所作所為,讓他感覺到了背叛。


  他真的很討厭背叛,有那麽大的反應,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難過。


  他不知道宋玦是怎麽看出來的,反正這會兒他瞞不了了,就索性往地上一坐,雙手撐地看著天,晃悠著兩隻腳說:“行了,你想笑話我就笑吧,我就是心裏不舒坦,就是難過。反正今天沒力氣和你爭,你贏了你贏了。”


  宋玦坐在輪椅上,就比坐地的許清木高了許多,他默默地看了許清木一會兒,目光像是鍍上了月光的輕淺,變得格外溫柔。那溫柔像是深不見底的湖,輕而易舉就能將人溺斃。


  許清木心裏沒由來地緊張。


  宋玦低低地說:“我小時候,父母走得早,我自己腿有殘疾,所以,在家族裏很不受重視。”


  這是宋玦第一次說起自己的私事,許清木不自覺握緊了拳,安靜聽著,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


  宋玦目光落在遠方,繼續說:“那時候,我姑姑一直很照顧我,在家族裏我隻信任她。後來……我長大了,進入了公司,我才知道她一直以來隻不過是想要我父母留給我的股份罷了,很多次我在董事會腹背受敵,都是因為她。而且,我漸漸發現,比起別人,她更恨我,公司很多人可能隻是希望我能退出,但她好像希望我能消失。剛認清這一點的時候,我也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宋玦一點兒表情都沒有,語氣也輕描淡寫,仿佛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但這樣……許清木更難過了,他嘴唇張張和和,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宋玦反而望向他,笑了,然後突然伸出手,在許清木的腦袋上輕輕摸了兩下。


  許清木頓時渾身僵直,目瞪口呆地看著宋玦。


  宋玦繼續溫柔地看著他,說:“所以,小朋友是要受點挫折才會成長的。我是這樣,你也是。”


  許清木感覺到自己的耳根子瘋狂發燙。


  肯定紅得不像話了,許清木想。


  但這月光並不明亮,很好地掩飾住了他的不對勁,他喉頭動了動,猛地壓住心髒的亂跳,突然從地上彈起來,炸毛道:“從來沒有人敢摸我的頭!還有,你說誰是小朋友?和前世加起來我比你大多了。”


  宋玦就笑,說:“哪有你這樣算的,就算是有前世,前世我也比你大。”


  許清木站定想了想,要是宋玦真是那個他一想起來就頭疼的黑衣男人,還果然是前世今生宋玦都比他大。


  但許清木不認,不知道怎麽又有了和宋玦吵架的力氣,冷笑一聲說:“胡說八道,你有什麽依據你比我大?”


  宋玦上下看了許清木一眼,說:“不用依據,我能感覺到我比你大。”


  許清木也上下打量了一眼宋玦,然後說:“那我還感覺我就是比你大呢。”


  雖然這吵架內容實在是過於降智,但二人還是認認真真吵了半天,然後在一個奇妙的時間節點,又突然同時頓住。


  二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為什麽,他們要大晚上,盯著對方,大來大去地吵了半天?


  這也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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