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晉江獨家發表
許清木又睡了個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中午被隔壁的笑鬧聲給吵醒。
淩雲觀的弟子是不敢吵他睡覺的,連掃地都會很小聲,隻有宋玦那個鐵血奸商那麽煩,會擾人清夢。
許清木迷迷瞪瞪地起床洗漱,然後去隔壁敲門找宋玦吵架。
宋玦很快來開了門,和他一起出現的還有白美美。
也是好幾天沒見到了,白美美一見許清木就衝上來抱住了他的胳膊撒歡。許清木的氣瞬間就消了一半,捏著白美美的臉說:“沈醫生什麽時候把你送回來的?”
白美美咿咿呀呀,宋玦就教他道:“說今天早上。”
白美美張開滿是尖牙的嘴,艱難地發音。
“嘎嘎嘎嘎。”
許清木大笑,說:“像小鴨子。”
白美美頓時撅起了嘴,特別委屈地飛到了宋玦腿上坐著,拿後背對著許清木。
宋玦又溫柔地安撫這小家夥,說:“不著急,慢慢來。”
然後就讓開位置,請許清木進門,說:“沈醫生送他回來的時候你還在睡覺,就沒有吵你。”
許清木“嗯”了一聲,很不客氣地進屋自己倒了茶,然後在宋玦舒適的真皮沙發上躺下,笑說:“我說你們一上午鬧什麽鬧呢,你在教他說話?效果怎麽樣?”
“還行。”宋玦道,“有些孩子就是說話比較晚,不過他還是很聰明,其他的都學得很快。”
許清木往宋玦的書桌上看了一眼,發現上麵堆了不少嬰幼兒益智玩具,應該是這次下山專門帶回來的。
宋玦從能看到白美美的第一天起就沒有怕過他,一直把他當做一個人類幼崽看待,教他說話,陪他玩,給他吃糖。
隻是這個幼崽長得不那麽漂亮。
但幸好,宋玦從不以貌取人。
許清木半眯著眼睛看那倆人宛如親父子一樣的互動,心裏想,其實宋玦這人……也沒有那麽討厭。
那好吧,前世仇怨減千分之一。
那邊宋玦很快就安慰好了白美美,小東西也不記仇,又高高興興地在許清木身邊撒歡。
許清木捏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白美美好像沒有第一次看到那麽醜了。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純黑色了,有點發灰,像是換毛期的毛絨動物,眼睛也不是兩個嚇人的白洞,已經有了正常的形狀。
許清木仔細一看,這桃花眼……分明就是照著宋玦長的。
這小東西,果然是個顏狗!
“他居然照著你長。”許清木憤憤不平地盯著宋玦,說,“明明就是我把他撿回來拉扯大的,吃裏扒外。”
宋玦就很有慈父風範地說:“你不要凶,對孩子要耐心。”
許清木呲牙威脅白美美,但其實沒有生氣,反倒是開始期待縮小版的宋玦。
一個幼崽型的宋玦一定很有趣。
許清木想著就覺得好玩,一直麵帶微笑,宋玦不動聲色地看了他的笑意許久都不忍心打斷。
直到許清木發現了宋玦的目光,轉過頭來,他才迅速冷著一張臉,一本正經地道:“對了,還有正事要和你說。”
許清木坐直了,問道:“什麽?”
宋玦那個“雲中仙”的視頻找出來給許清木看,順便把昨天的發現告訴了許清木。
許清木看完視頻都驚了,不解地道:“我自己都看不出來,你這是怎麽看出來是我的?這視頻連一點點臉都看不到吧。”
宋玦也很不解,為什麽大家都看不出來?這還不夠明顯嗎?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不管多大的霧,多少人熙熙攘攘,多少年月過去,他都能一眼認出許清木來。
但這些話宋玦沒法說出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模糊冒出來想法的含義,搖搖頭,又說:“我每天都會去這裏複健,所以很熟悉這個山坡。就是那天……你踢翻我的輪椅那天。有幾個國外的遊客路過,應該是他們拍到了你的視頻,發在國外的社交網站上,被宣景煥利用了。”
許清木臉上露出了些煩躁的神情,他從來不在乎虛名,但現在實在是有點被膈應到了,歎氣說:“現在這些後輩,不好好修煉,幺蛾子倒是一套一套的。”
除了把人給揪出來暴打以外,許清木這個一千年前的古人想不出怎麽解決這種新時代的問題和矛盾。
宋玦道:“這個人這麽虛榮,應該很享受現在的流量紅利和粉絲追捧,要是這些都沒了,他肯定能感覺到痛。”
許清木就笑,說:“宋老板又有壞主意了?”
宋玦道:“你相信我的話,就讓我來處理。”
“我……”許清木開口又把話咽了回去,總覺說“我當然相信你”這種話對他們來說有點過界。於是就點點頭,說:“行啊,就當你交給淩雲觀的住宿費。說說看我們要從哪個角度暴打這個虛榮的爹寶。”
宋玦摸著下巴打量許清木,說:“首先,你要錄一個舞劍的視頻,吊打宣景煥。”
許清木道:“這簡單啊,然後呢。”
宋玦說:“接著,我們要把這個視頻首發的外國遊客給找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宣景煥在說謊營銷。”
許清木搖頭,說:“這上哪兒去找啊?我甚至連他們的臉都沒有看清楚。”
宋玦說:“互聯網是有記憶的,但凡走過都有痕跡。用技術手段一層層追根溯源,能找到。”
許清木聽得雲裏霧裏,宋玦勾了勾嘴角,又說:“強大的技術,離不開資金支持。簡單來說,就是我想找肯定能找到——因為有錢。”
許清木:……
富有的奸商,真的很氣人!
許清木還以為宋玦說的錄視頻就是簡單用手機錄一下就完事。誰知道宋玦那麽較真兒,直接從他公司搬了一個攝製組上山來,掌鏡的還是和國內諸多大導合作過的知名攝像師薑永。
一群工作人員浩浩蕩蕩地出現在淩雲觀的時候,許清木都被驚到了,眨著眼問宋玦,“有必要嗎?為什麽要搞這麽大的陣仗?”
宋玦淡然道:“因為有錢。”
許清木:……
攝製組在淩雲山堪景了好久,最後選定了一片竹林作為拍攝地點。按照宋玦的要求,攝製組並不和許清木溝通怎麽拍攝,就讓許清木自己發揮,想怎麽舞就怎麽舞。
於是許清木也沒準備,隨便去庫房裏扒拉了一根看起來還行的軟劍,稍微擦拭,就走到了竹林的正中。
宋玦坐著輪椅,在一邊靜靜地看。
攝像師偷偷地給身邊的助理小聲吐槽,說:“這個小道士……漂亮是漂亮,但這小胳膊小腿……怎麽可能會舞劍呢?劍都拿不穩啊。還不讓我們溝通,一會兒怎麽拍啊?我招牌要砸了,宋老板真是……肯定是為了花錢哄人開心。”
助理也小聲說:“人家是個道士啊,修行的,你別亂說。”
攝像師就翻白眼,說:“你這就沒文化了吧,道教某些派別是可以結婚生子吃肉喝酒的。”
助理憋了會兒道:“說可以結婚,沒說可以搞基。”
攝像師:……
這就觸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
二人站在原地懵了半天,看著許清木還是很無語,總覺得宋玦在搞什麽迷惑行為大賞。
這到底要怎麽拍?砸錢哄人也不是這麽哄的。
許清木耳力強,其實聽到了他們的嘀咕,也看到了他們的疑惑。但並沒有拆穿,隻是投過去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準備工作很快做好,許清木懶懶散散地站著,等攝像師喊出“a”,他便閉上了眼睛,一秒後再睜開眼時,神態已經完全不同。
那眼神的凜冽和出塵是宋玦從未見過。
很快,許清木揚手,舉起了手中的軟劍,一劍利落衝著虛空刺出,宋玦分明是看到了實質性的劍氣。
那劍氣揚起一陣風,將那些安然躺在地上的落葉輕輕掀起,落葉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力一樣,全圍繞在許清木的身側。而後他便輕輕躍起,踩著那些飛揚的落葉輕盈靈動地飛身入半空之中,再一腳踩著那彎彎垂下的竹頂。他的身體輕若無物,被踩的竹頂竟絲毫沒有彎折。
宋玦還來不及驚愕,那竹頂輕盈的人又柔韌地在翻轉著身體下落,翠綠的竹葉裹著青色的衣袍隨風擺動,那人就那麽悄然落了地。
宋玦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何為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天光透過密密的竹林灑在許清木的身上,他就帶著天光的柔美和劍氣的剛強,挽了個極美的劍花。那軟劍行雲流水,仿佛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每一招每一式都極其灑脫。刺出最後一劍時,那柄平平無奇的軟劍發出了龍吟般的劍鳴,隨著那聲劍鳴,許清木一劍刺穿了眼前一棵粗壯的翠竹。
持劍人的身影在竹林中隱隱綽綽,似凡人盜得天機將飛升入雲,又如謫仙翩然降世這凡塵。
而後,他站定,收式,微微眯眼,在翩翩而落的竹葉之中輕笑。
那笑,三分美,七分魅,攪得宋玦心神慌亂。他感覺到竹葉飄飄然地落了他滿身,每一片都帶著許清木的溫度,直燙得他靈魂都在發顫。
他無法移開目光,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劍鳴猶在耳,震得他的頭腦嗡嗡作響。
總之,就在此時,他的眼中隻看到一個許清木,那花花世界和萬千的過往,都變成了灰色。
他總覺得,他從前就這樣看過許清木。
有可能隻是一瞬,也有可能是一生。
直到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和尖叫將他從震撼之中拉出,他才恍惚回神。
許清木走近他,有些小驕傲地問他:“喂,怎麽樣?拍下來了嗎?”
宋玦一時間忘了回答,許清木等了片刻便不高興了,說:“反正你也說不出來什麽好話。”
說著抬手捶了宋玦肩膀一下,順便將落在他身上的竹葉給拂去。
工作人員們全在瘋狂鼓掌,手都拍紅了,連連喊道:“好!好!好!”
接著又是一群人熱烈的掌聲。
攝影師激動壞了,忙說:“豈止是好!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能舞劍舞到這個程度。剛才那是……輕功吧?絕對是輕功!”
助理也道:“那劍鳴……不是特效出來的那種聲音,是真實的劍鳴!這也太清脆響亮太好聽了,嚇到我了!”
許清木幽幽地說:“假的,幻覺。我其實根本不會舞劍,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劍都拿不穩。”
攝像師和助理:……
相當尷尬。
二人便趕緊道歉,攝像師也挺爽朗的一人,拍拍自己的臉,笑說:“打臉了,的確是我見識淺薄,請不要見怪,小道長劍法高深,我也拍得很過癮。”
許清木其實不在意,擺擺手說:“你也是對作品負責。”
攝影師嘿嘿笑,然後又開始激動,說:“小道長有興趣拍戲嗎?有機會合作就好了,你要是進圈,我保證別的武生都沒飯吃了。”
助理道:“豈止是武生沒飯吃,就這形象,當紅流量也沒飯吃了。”
另一人說:“你們可別胡說了,小道長好好地修著仙,怎麽可能進圈蹚渾水?剛才那幾下分明就是仙法。小道長你別進圈,我跟你進道觀修仙吧。”
“小道長說實話,你是不是學了什麽絕世武功,有什麽武林秘籍?”
眾人一開始都十分迷惑,現在卻對許清木佩服得五體投地,情緒轉化十分順暢,那簡直恨不得立刻拜許清木為師的景象把他逗笑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直接利落否認:“這世上沒有輕功,也沒有仙法,你們要相信科學。”
一群人又笑又鬧,圍著許清木問東問西。
宋玦在人群之外,安靜地看著許清木的背影。
他的手裏,還緊緊地拽著一片從許清木身上掉下來的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