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於道義,許清木憋著沒有笑,正在想著應該怎麽開口,柳譯抬手打開了放在桌上的一個木盒,一道金閃閃的光,刺得許清木眼前一晃。


  許清木定睛一看,看到了滿滿一盒碼得整整齊齊的金條。


  許清木:……


  還真是負“金”請罪。


  “小道長,小神仙!”柳譯猛地一個九十度鞠躬,顫聲道,“您放過我父親吧!我們是有錯,但罪不至死,好歹是一條命,你大人有大量,饒過我們吧。”


  許清木斜眼看了看躺在擔架上的柳德宇。


  他魂魄離體後折騰太狠,現在肉身已經快不行了,睜著眼張著嘴,臉上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胸膛也完全沒有起伏,就這樣拉去火化也一點兒不冤枉。


  許清木將麵前裝滿金條的盒子往柳譯的方向推了推,說:“你們知道,淩雲山的桃樹,也是很多村民的命嗎?我觀裏的小道士們,也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命,你去看看他們的臉,現在還有一個能看的嗎?”


  柳譯滿頭都是汗,將腰彎得更深,又帶著哭腔說:“我知道錯了,所以……今天才會來,找您請罪。請您讓我父親魂魄歸體吧,再不歸體,他就快不行了!給我們一次機會,無論要我們做什麽都可以……”


  許清木說:“我不需要你們做任何事。”


  柳譯簡直要急瘋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辦,隻能淒慘地重複自己錯了,許清木抬手打斷他,接著又道:“不過,我也不會隨便要人命。”


  柳譯雙眼一亮,終於逮到了救命稻草,滿眼通紅地看著許清木。


  許清木衝著白美美揮了揮手,白美美心領神會地回到了許清木的房間,掀開了泡麵盒。沒一會兒,許清木和柳譯就同時看到了柳德宇的魂魄飄了過來,然後從肉身的天靈蓋鑽了進去。


  魂魄歸體,柳德宇立刻猛地大吸一口氣,然後開始劇烈喘息。柳譯趕緊衝上去給他順氣,好半天以後,柳德宇死氣沉沉的臉才終於不那麽嚇人了,但依然很虛弱,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了。


  頂著河童頭的父子二人驚魂未定地互相看了幾眼,然後又趕緊衝著許清木千恩萬謝,許清木麵色沉靜地道:“修煉可以不是為了什麽匡扶正義之類的崇高理由,但至少不能是為了仗勢欺人。在你們想明白這個道理之前,不要再出來蹦躂。回去吧。”


  父子二人慌忙點頭表示知曉,互相攙扶著,立刻就想走,一刻也不願意在淩雲觀這個鬼地方待著了。


  “等一下。”門口冒出來賀星楚忍無可忍的腦袋。


  “負的‘金’得留下吧!”賀星楚一把抓過一個臉上還有烏青的弟子,說,“看看這俊俏的小道士,要恢複往日容貌,怎麽著也得點醫藥費啊。”


  許清木有點好笑,轉頭去看柳德宇父子,那倆人哪還有心思管金條,直說著“應該的應該的”然後灰溜溜地就跑。


  一群弟子們瞬間就湧入了客堂,全部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金條。


  上次黃老板的十萬功德還沒能緩過來,這又是一盒金條……


  有個小道士開口,說:“掌門,這些金條,夠給祖師爺塑金身嗎?”


  許清木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在叫自己,於是就沒有回答,但更七嘴八舌的“掌門”就喊了起來。


  “掌門,您到底對柳家父子做了什麽啊?”


  “掌門,您真的太厲害了,比師父還厲害,以前其實一直在裝傻吧?”


  “掌門,您是不是會輕功啊?昨晚我瞧見你那個速度,真的不是人的速度……”


  “你說什麽呢!什麽叫不是人?”


  “掌門的確不是人,掌門是小神仙啊!”


  “掌門,這些金條……”


  許清木被問得頭疼,一句話沒答上來。


  溫綸撥開眾人,走上來用那張還腫著的臉對著許清木,別扭半天說了一句:“掌門,我粗略算了下,這些金條大概值三十萬。”


  許清木沒注意數字,隻注意到了“掌門”那兩個字,微微眯了眯眼看著溫綸。


  溫綸很不自在,但還是繼續說:“淩雲觀是千年的古觀,仙尊的塑身也出自當年最傑出的匠人,如果隻是簡略修葺,會毀掉它們原本的價值的。所以哪怕加上上次黃老板的十萬功德,要重新修葺也是不夠的。”


  許清木道:“我本來也沒打算現在修,得找到真正有手藝的匠人才行。”


  溫綸又說:“這筆錢可以用於置辦一些生活物資和祭祀用品,後堂用於起居的房舍也可以加固,差不多就是要這個數。”


  許清木很煩算賬,立刻點頭:“行,你了解你去辦。”


  溫綸道:“賬做好會給掌門看的。”


  說完就叫上另外兩個弟子,把那一盒金條抱走了。


  人走了賀星楚才小聲在許清木耳邊說:“溫師兄還是不服的。”


  許清木有些好笑地說:“隨便。”


  別的弟子都服了,溫綸沒了支持不得不低頭,但心裏肯定覺得憋屈。


  許清木管不了溫綸的情緒如何,反正他需要一個對道觀管理有經驗的人幫忙,不管溫綸喜不喜歡他,能把淩雲觀管好就行。


  餘下的弟子很快對金條失去了興趣,繼續圍到許清木身邊,纏著問怎麽才能像他一樣厲害。


  許清木很耿直的說:“天賦。”


  弟子們不甘心,又說:“那我們努力呢?”


  許清木微笑:“當然要努力,努力過後你們就更知道天賦有多重要了。”


  眾人:……


  逗得小道士們滿臉都是沮喪以後,許清木才接著說:“不過,掌握正確的修煉方法,還是能快速提升的。”


  眾人又有了希望,全眼巴巴地看著許清木。


  許清木走到殿前的院落,隨手撿了一根樹枝,行雲流水地舞了一套劍法。那劍法飄逸靈動之中又帶著決絕狠厲,剛開始舞的時候,弟子們各個睜大了眼鼓掌叫好,到後來隨著招式越來越變化多端,速度越來越難以捕捉,眾人都看得呆了。


  嶽野鶴往常最主要的就是教弟子們劍法,相比起複雜的修煉來說,練劍更容易入道。而且,隻要認真練,就算是不能在修為上有所精進,至少能練成個武林高手,自保不成問題。


  所以,淩雲觀的弟子們都是懂劍法的。粗略一看,就知道許清木這套劍法的厲害。


  最後一個招式舞完,許清木站定,弟子們怔楞了好半天,突然又炸了,驚喜道:“這是以前師父教我們的雲中劍!但是……好像更厲害!這力道和速度,也太可怕了,我們真的可以嗎?”


  許清木道:“什麽雲中劍,這是我自創的劍法。以前你們師父教的是失傳了精髓的簡易版,以後你們就練我教的。”


  賀星楚立刻鼓掌道:“這麽厲害的劍法,肯定有一個振聾發聵、擲地有聲的名字吧!”


  許清木叉腰,道:“當然,它叫想怎麽舞就怎麽舞劍。”


  眾人:……


  “果然厲害!師兄最棒!”賀星楚毫無負擔地閉眼無腦吹,見許清木高興了,然後立刻轉移話題,“那輕功我也可以學嗎?”


  “紙人附魂呢?”


  許清木一臉老年人的慈祥,道:“隻要你們好好學,能學會的,我都會教。”


  弟子們簡直像是撿到寶了,一個個忙不迭地回房找自己的劍,立刻就練了起來。


  許清木在樹蔭下坐著,懶洋洋地指導那群熱火朝天的小道士,雖然他們現在還很弱,但個個都勁頭十足。


  白美美也自己變了一根的劍出來,跟著練,黑乎乎的小短手十分笨拙,劍都掄不起來。


  許清木磕著瓜子看著,心情十分愉快。


  看來,做淩雲觀掌門的小日子,也還是挺好玩的。


  淩雲山今年的桃花期,比往年長了一些,一座山頭剛有凋謝,另一座山頭又起了勢頭。


  於是淩雲山的遊客累計,達到了一個前無古人的數量。


  反觀玉泉山,短短幾天花全部枯死,投入景區的錢打了水漂,而樓盤部分更是雪上加霜。


  那挖出來的大墓還沒有開墓門,僅僅是看著外觀就十分華麗。根據儀器探測顯示,該墓保存完好,墓室眾多,陪葬品豐富,而且機關重重。專家鑒定,建造的年限在一千年之前,墓主人應當身份貴重,但查遍古籍,暫時也未能確定這位墓主人的身份。


  可以說,這是一座相當神秘又相當有價值的古墓。


  這注定了姚遠地產別想再開工了。姚總這位本市地產界數得上名號的大佬,很快成為了數得上名號的倒黴蛋,公司瀕臨崩潰的邊緣。


  這一切都是綠總……不,黃總來朝香的時候說的。經過上次的事情以後,他似乎對人生有了新的感悟,將金錢看得沒那麽重了,開始接觸起了慈善事業,並且時不時就要上淩雲觀來拜一拜,每次來都會誇讚許清木高瞻遠矚,說什麽“要不是小道長讓我退出項目,我現在也賠掉底褲了”。


  為此,黃老板又大手一揮,捐了十萬功德,順便去淩雲山的農家樂住了半個月,懷著感恩的心激情消費。


  這些許清木並不關心。


  在花期臨近末尾的幾天,遊客數量也逐漸減少。許清木感覺自己精神不錯,也就挑了個陽光很好的日子,帶上白美美,出門去逛逛。


  許清木特意挑了桃花已經凋謝、人少僻靜的地方,想享受一下自己獨攬一山美景的自在。但沒有想到的是,有人也和他想得一樣。


  還沒走幾步呢,許清木就瞧見桃花從中有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從許清木的角度看去,隻能看見他的背影。


  黑發黑衣,肩很寬,坐在一張輪椅上,一動也不動。


  但許清木沒有心情和陌生人打交道,正準備轉身離開,男人慢慢回過了頭,和許清木對上了目光。


  那是一張非常好看的臉,五官的精致即使是畫都難畫出來,不誇張地說,這一山的桃花,加起來都不如這人美貌。


  隻不過這美貌的男人臉色過分蒼白了,唇色淡淡的,像是隨時都可能會暈過去。


  許清木瞬間有些愣神,他恍惚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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