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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此番外為平行世界,設定與正文有些出入】

  一間普通的安置房裡,梁建國站在客廳中間,看了看四周,眉頭微微蹙起,有些拘謹,還有些難為情。

  倒是他對面站著的女孩,背脊筆直,一身藍白色校服將她瘦弱的身體裹住,頭髮扎了個馬尾,不施粉黛,卻給人乾淨清麗的感覺。

  身處簡陋的環境,她成了最亮眼的存在。

  「思思,你也別怪爸爸。」

  梁建國搓了搓手,抿抿唇,才為難地開口,「你媽媽的病情你是清楚的,剛剛好轉,心恬回來之後……」

  說到這裡,他眼神閃躲,頓了頓,才繼續,「她現在不太想看到你。

  本來爸爸也可以給你安排更好的居住環境,但你媽媽……」

  他幾次欲言又止,面前的女孩輕輕抬眸,掃了他一眼。

  平靜又冷清。

  「這裡挺好的。」

  梁思思淡漠回應,打斷了他過長的開場白,直切重點,「您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這是她被趕出梁家的第二十三天,也是她在這裡住下的第二十二天,因為第一天她沒地方去,在梁家別墅外面坐了一夜。

  利用價值被榨乾,現在被趕出來,她不是不難過、不心寒。

  但時間已經過去近一個月了,她也漸漸調整好心態,平復了心情。

  說到底,是梁建國將她帶回了晏城,她雖然照顧了夏敏兩年,但梁建國也信守承諾為哥哥治療了兩年。

  雖然……

  雖然哥哥最後還是留下書信一封離開了,但她不可能怪梁建國。

  畢竟這套安置房也是他為她提供的,上學的機會和基本生活費也是來自於他。

  自小,媽媽就教她要學會感恩,她不是白眼狼,哪怕最終結果不盡如人意,但也不至於是非不分。

  少女筆直地立在那,不卑不亢,像一株安靜綻放的梔子花,淡淡散發著她特有的芬芳,讓人不敢褻瀆。

  梁建國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將臨出門前夏敏交代他的話委婉表達。

  「思思,心恬離開家這些年,一直生活在農村,她不如你聰明,學習成績很差。

  你看馬上要開學了,如果讓她去參加入學考試,她估計連普通初中都進不去。

  你這兩年雖然在照顧你媽媽和你哥哥,但爸爸也給你請了最好的輔導老師對不對,所以你的課程不但沒落下,相反之前的入學考試還得了高分。」

  這一點,梁建國說得是真的。

  她來晏城后,本來應該入學初中,但因為梁家和醫院兩邊跑,加上夏敏一會見不到她就要發瘋,她根本沒辦法正常入學。

  後來梁建國為她請了全套輔導老師,幫她完成了初一初二的課程。

  夏敏好轉后,她還去參加了入學考試,成績不錯,今年秋季可以去晏城初中實驗班上初三了,身上這套校服就是剛領回來的。

  梁建國這樣說,梁思思有些寒心,但也能理解。

  ——因為她跟梁心恬長得像,梁建國應該是想要她代替梁心恬去參加入學考試。

  晏城所有初高中的轉學生想入學,都得參加入學考試,達標才能入學,否則再多錢也沒辦法去。

  梁思思小時候就在農村長大,知道女孩子能上學就不易,再加上農村的教學質量真的比城市差很多,梁心恬現在去考,可能確實進不去。

  她靜靜望著梁建國,等他說完請求后答應他。

  怎料,梁建國繼續搓了搓手,為難情緒更上一層,他愧疚地望著她,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良久,他才將今日過來的真實目的說出來:「思思,你媽媽的意思是,讓你把去晏城初中的機會讓給心恬。

  我知道你再考一次也可以,但……你媽媽知道你不是親生女兒后,無論她還是心恬對你敵意都挺大的,她們不希望你跟心恬同校。

  所以能不能委屈你去隔壁晏城職高?

  你放心,不是真的讓你讀職業學校,職高里也有文化課的,一樣考大學,就是學生素質差些,教學質量弱些。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我還是會給你請輔導老師的,保證你能安安穩穩考大學。

  我知道我這樣說你可能難以接受,但是爸爸也沒辦法了,你看在爸爸當初帶你回晏城,給你哥哥治療了兩年的份上,答應我這一次行嗎?」

  梁思思還站在原位,但身體卻在微微顫抖。

  她心裡冰涼一片,像是剛下過一場凍雨,叫人從內冷到外。

  她蜷起放在身側的手,別開頭望著窗外——

  正值秋季,屋外的梧桐樹葉都黃了,風一吹,一片一片盤旋打轉最終飛走了,不知歸處。

  多像此時的她,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像飄零的樹葉,不知歸屬在何處。

  她是感激梁建國的,但此時此刻,那份感激正在一點一點蒸發,叫她想抓也抓不住。

  梁心恬是她親女兒,他偏袒她無可厚非。

  但為什麼要犧牲她呢?

  只因為夏敏不高興,梁心恬不樂意,她就要中斷自己順暢的人生,拐去歧路嗎?

  可恩情在前,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少女,真的有拒絕的權利嗎?

  !

  「思思,算爸爸求你。」

  梁建國還在邊上低聲哀求。

  梁思思心中更涼,她慢慢轉頭,重新迎上樑建國愧疚的眼神,冷冷發聲:「行,算我還你救我哥哥的恩情。」

  梁建國終於帶著愧疚又滿意的神情走了,屋裡重新歸於安靜。

  梁思思一個人坐在客廳餐桌前,面前放的是一碗已經涼了的麵條。

  她拿著筷子,卻怎麼也下不去嘴。

  窗外那棵梧桐樹,葉子掉得更厲害了,好似再過幾天就要全部落光,讓人覺得蒼涼又悲傷。

  梁思思將筷子擱在碗上,跑進卧室,從枕頭下翻出一本微積分的書。

  書被翻得有些舊了,但看得出主人很愛惜,很整潔。

  梁思思打開,從中間位置拿出一張紙條。

  紙條上有黑色的鋼筆字,鋒利有勁,是一句詩歌——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她盯著那句詩看了好一陣,看著看著便落下淚來。

  講不清緣由,像委屈,又似思念。

  末了,她又將紙條夾好,將微積分的書重新放在枕頭底下,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清淚,回到客廳餐桌前,囫圇吞棗般將一碗已經坨了的面吞入肚子里。

  一周后的晏城一中少年班。

  「淮川,你看論壇了沒?」

  蘇程拿著兩本剛從老師那領回來的競賽習題,遞給正坐在窗邊看書的易淮川,「聽說今年職高又有女生想為你衝刺我們少年班呢。」

  易淮川淡淡抬眸,掃了他一眼,奪過競賽習題,冷冷發聲:「無聊。」

  語畢,他翻開競賽題,握著鋼筆,刷刷填答案。

  那速度,像是將答案背下來了似的。

  蘇程一躍,坐在課桌上,背對窗外的陽光,繼續剛才的話題:「我說你這個人就是無趣得很,大好少年怎麼只知道學習?

  雖然年年都有很多女生為你衝刺少年班,但這一次這個好像不一樣。」

  「對對對,不一樣,不一樣!」

  抱著籃球從窗邊過的沈之翰聞言,直接將球丟進教室,從窗檯躍了進來,參與話題,「那個帖子我也看了,雖然只拍到一個側臉,但真的好漂亮啊。

  真可惜,是職高的,沒機會。

  如果來自晏城初中,搞不好還可以搏一搏,到時候真的考來,我們也可以近距離欣賞欣賞。」

  蘇程朝沈之翰肩上重重一拍,直接讓他往前踉蹌了一步。

  蘇程全然不察,只望著垂眸認真刷題的易淮川,道:「沒關係,等她來參加考試時,我們也可以近距離欣賞欣賞。」

  易淮川翻頁,繼續刷題,一丁點參與討論的興緻都沒有。

  「叮鈴鈴……」

  上課鈴聲響,蘇程跳下桌,往後走了兩步,坐回自己的座位。

  沈之翰也趕緊撿起球,抱著從門口跑去隔了一整個走廊的普通班。

  少年班裡,老師來了,在黑板上刷刷寫題:「老規矩,上課前先來做五道競賽題,我隨機點名。」

  蘇程朝前趴,拿筆戳了戳易淮川的後背。

  易淮川微微轉身看他。

  「照片我發你手機了,你真的不看一眼啊?

  我感覺這個女孩是你的菜。」

  蘇程指了指易淮川的桌肚,那裡放著手機。

  「蘇程,你上來做第一題。」

  還在黑板上寫題的老師頭也不回地喊。

  蘇程挑眉,摸了摸鼻子,不太情願地起身朝講台走去。

  終於得以安靜的易淮川又將目光投注在面前的競賽習題上,只這一次,他沒再動筆,垂眸掃了眼桌肚的手機。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點開簡訊界面,看了眼最上面的聯繫人。

  沈叔:【淮川,你讓查的石楊縣石楊村去年發生了小規模地震,引發了泥石流,整個村子都沒了,人也死光了。

  當時這事鬧得挺大的,網上有新聞,你要找的人也沒了,別難過。

  】

  這條信息距今已經大半年了,每每看到,他還是會目光一暗,整個人都陷在陰鬱里。

  易淮川緊緊握著手機,目光放空呆了兩秒。

  「易淮川,你上來做第二題。」

  授課老師還在寫題目,跟此前一樣,連頭都沒回,精準捕捉了開小差的他。

  易淮川輕輕吐了口氣,剛準備將手機丟進桌肚上台,一不小心按下了與蘇程的對話框。

  一張照片悄然出現——

  照片應該是偷拍的,在一間並不怎麼樣的教室里,穿著藍色校服的少女趴在桌上認真做題,只一個秀氣白皙的側臉,卻氣質出眾,能奪取人全部的注意力。

  易淮川清冷的眸子猛然一沉。

  「易淮川,你知道我為什麼叫思思嗎?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我爸走之前幫我取得名字,他希望媽媽將對他的思念寄托在我身上,不要太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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