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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梁思思跟著陸謙行上車:「哥,我得回酒店拿一趟行李。」

  「嗯,知道。」

  陸謙行沒讓屬下跟著,自己駕車,見梁思思坐好,還貼心地幫她繫上了安全帶。

  梁思思沒反抗,因為在她心裡,哥哥一直都是如此溫柔細緻。

  車子在山間道路行駛,與蘇曼曼那種野蠻駕車方式不同,陸謙行開得不快但穩,如同他的人一樣給人安全感。

  「哥,剛才那些人是你經紀人和助理?」

  梁思思透過後視鏡看向緊跟著他們車的那車人,問。

  那群穿著統一黑西裝的男人,一路上一直跟著哥哥,剛在月明山莊時,她陷在與哥哥重逢的喜悅中,也沒太注意。

  按理說,哥哥是影帝,身邊跟著經紀公司的人也正常,但看著裝打扮,又覺得違和。

  陸謙行朝她看了眼,微微頓了下,溫聲解釋:「不是經紀人和助理,你可以理解成保護我的人。」

  「保鏢?」

  國內有些大牌明星,出入公共場合會帶一隊保鏢,防止出現意外。

  按照哥哥的身份,有這種配置也不足為奇。

  但陸謙行卻盯著前方的路默了片刻,而後道:「你可以這麼認為,他們是我國外的父親安排的。」

  「哥哥在國外有養父嗎?」

  梁思思疑惑。

  聞言,陸謙行回視他,目光有些許複雜,但他開口還是溫潤的聲音:「思思,這件事說來話長,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一點一點告訴你。」

  梁思思懵懂地點點頭。

  她已經料想到哥哥在國外的經歷複雜又艱辛了,所以即便哥哥有了養父母,她覺得也正常。

  如同他,不就有過梁家的養父母,還有過易淮川這個未婚夫。

  就在她以為這個話題暫時揭過時,陸謙行又開了口,這一次的信息直接衝擊了她。

  他說:「思思,你當年走丟的事,應該是有人蓄意的,我在查,但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

  梁思思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寫滿了震驚。

  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是因為體弱多病,她被親生父母丟掉的。

  因為陸家媽媽對她足夠好,她也從未抱怨過上蒼的不公,只不過再也沒動過找回親生父母的心思就是了。

  不對,其實也有動過兩回的。

  第一次是哥哥躺在醫院手術台上,她太害怕了,也太缺錢了。

  那時候她想如果有親生父母在就好了,即便他們不愛她,至少可以看在血緣關係上給她一點錢,讓她救回哥哥的命。

  第二次是哥哥離開后,梁家屢次對她壓榨,她絕望了。

  那時候她想如果親生父母在就好了,即便他們不愛她,至少可以讓她脫離火坑,她的生活也不至於如此痛苦不堪。

  可哥哥現在告訴她,有可能她的認知全是錯的。

  親生父母沒有拋棄她,還可能因為她的走丟,至今都沉浸在痛苦中。

  梁思思一時間沒辦法接受,抓著安全帶的手緊了緊,目光放空,臉色也白了一層。

  見她情緒波動很大,陸謙行打了方向盤,將車停在路邊。

  「思思,你別太有負擔。」

  他安慰她,眼裡有愧疚,怪自己不該跟她說這些,「如果你不想認回親生父母,那我們就不查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車窗開了一絲縫隙,有風吹進來,叫梁思思的理智回歸了些。

  「哥,我沒事,就是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

  梁思思沖陸謙行笑笑,只是狀態依然不好,「我們回去吧。」

  陸謙行從車內儲物格里將保溫杯取出來,遞給梁思思:「好。」

  梁思思小時候身體不好,一直有喝溫水的習慣,這些年輾轉,也保留著。

  只是剛到月明山莊的路上,她明明已經將水喝完了,也不知道哥哥什麼時候給她續滿的。

  兩人重新上路,這一次,陸謙行只撿了些輕鬆愉快的話題跟她聊,梁思思也漸漸緩過了神。

  抵達節目組的酒店時,陸謙行陪她一起上去。

  梁思思也沒覺得不對,大大方方地讓他跟著進了房間:「哥,你坐著等我會,我十分鐘就收拾完了。」

  陸謙行站在房間里,稍微環顧了下環境,點頭應了。

  實在是,梁思思去卧室收拾衣服去了,他不好插手幫忙。

  梁思思的一切,陸謙行都想知道。

  哪怕這裡只是一個劇組安排的酒店,他也不想放過她任何生活細節,因為這一切都是他曾經十多年缺失的。

  沒人懂他的心緒,他也不需要別人懂——

  她還是保留著喝溫水的習慣,用的香薰是小時候家門口小雛菊的味道,喜歡素色系的穿著,在親近的人面前喜歡撒嬌……

  一樣的依賴他。

  一切彷彿都沒變,她還是她,跟十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一樣。

  但陸謙行知道,有些事確實變了,在無法跨越的歲月鴻溝面前,他的女孩曾經芳心暗許,滿心滿眼都是另一個男人。

  也越來越耀眼,得到別的男人的傾慕與愛戀。

  他們還是最親密的人,只是他對她的感情,與她對他再不對等了。

  是他貪心,想要的遠不止兄妹關係。

  「哥,桌子上有水,你自己拿呀。」

  梁思思在裡間還不忘操心他。

  陸謙行從跑遠的思緒里回神,「嗯」了聲,應道:「好。」

  他走至客廳的桌前,剛拿起純凈水,便聽到門鈴聲。

  「哥,我騰不開手,可能是曼曼,幫我開下門。」

  梁思思又在裡間吩咐他。

  陸謙行低低地笑了聲——

  她如同小時候一樣,指派他做事得心應手。

  「嗯,好。」

  他再次應道。

  陸謙行並不知,他又是如何對梁思思有求必應的,相比小時候,有過之而不及。

  「叮咚……」

  門鈴還在響,陸謙行將手中的純凈水放回桌上,去開門。

  房門打開,乍看到來人,陸謙行微微愣了一瞬。

  不是蘇曼曼,而是個穿著黑風衣的男人,矜貴挺拔,氣質卓越。

  他銀邊眼眶後面那雙眼,幽深迷人,確是容易讓小女生沉淪的類型。

  見到他,對方的眉頭和目光同時凝起,以一種很不善的視線望向他。

  是易淮川。

  陸謙行拉著門把沒鬆手,易淮川站在門口也未動。

  兩人一內一外對立而站,四目相對,沉默與空氣一般靜靜蔓延、流動。

  「是曼曼嗎?」

  外間沉默,裡間的梁思思卻突然出聲詢問。

  她一說話,兩個男人同時側頭看向裡間,只可惜因為隔著門,誰也看不見裡面的光景。

  陸謙行溫聲回:「不是,敲錯門了。」

  「哦。」

  梁思思應。

  兄妹兩一來一回,熟稔自然,誰也沒管門外的易淮川。

  只隔了一道門,卻彷彿將他隔絕在他們的世界之外。

  易淮川的臉色更沉了,身上的寒意也更重。

  自在梁思思房間見到陸謙行的第一眼起,他心裡就像有一團火在灼燒,在聽到兩人交談時更旺。

  裡間靜了下來,陸謙行復又回視他,語氣雖淡,卻溫和有禮:「易總,好久不見。」

  易淮川只凝著陸謙行,沒說話。

  雖然過去了十多年,但面前的那張臉還是與記憶中的少年重合了起來。

  「陸謙行。」

  他念出他的名字。

  陸謙行笑了笑,讚揚:「易總記憶力不錯。」

  易淮川沉著臉,伸手推門,語氣冷冷的:「我沒興趣跟你敘舊。」

  陸謙行卻拉著門把未鬆手,沒有退讓半分。

  他表情未變,還是溫潤如玉的模樣,出口的語氣也溫和,但其中暗含的警告卻不言而喻。

  「既然易總記憶力這麼好,想必一定不會忘對思思造成的傷害吧?」

  他凝視著他,問。

  聞言,易淮川握著門的手頓了下。

  他回視陸謙行,幽暗的眸子里有什麼情緒在涌動,如未知的海底,深沉且危險。

  「這是我們的事。」

  他沉沉地回。

  他沒說「我和她」,說的是「我們」,其中隱喻的含義明顯。

  陸謙行笑了下,卻未達眼底,溫潤的眸子里流露出與他周身氣質不相符的狠厲,直接拆散了他的「我們」:「她的事,以後就是我的事。」

  又是沉默。

  兩人都抓著門把,一個外一個內,視線相交,誰也沒讓誰。

  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萬籟俱寂,只余他們的目光較量。

  直至梁思思拖著行李箱出來,低著頭喊了聲:「哥,我好了,走吧。」

  太安靜了,梁思思直覺不對,一抬眸——

  陸謙行站在門內,而門外站著的,是易淮川。

  她的大腦有一秒的空白,隨即心跟著狠狠一沉。

  「都知道了。」

  哥哥在月明山莊對她說的話猶在耳邊。

  「放在身邊更安全。」

  易淮川對她造成的傷害也歷歷在目。

  這一刻,梁思思下意識想的,是不希望哥哥知道她跟易淮川之間的一切,那是她太卑微又太真摯的感情。

  那段感情從生到死,她都希望爛在肚子里。

  她深深地愛過,哪怕那個男人從未對她動過情,她也不會否認那段感情的存在。

  那是她的青春,再怎麼卑微或不堪,都不可能抹滅的時光。

  只是,那是她的事,還是已經過去的事。

  愛過,但過去了,就再與她無關了。

  梁思思稍微定了定神,無視易淮川注視著她的炙熱目光,看向陸謙行,道:「哥,我們走吧。」

  陸謙行點頭,終是鬆了門把。

  梁思思拖著行李箱朝外走,一個餘光都沒給站在門口的易淮川。

  「思思。」

  易淮川的目光追隨她而走,輕聲喚她。

  不似當初的強勢霸道,相反炙熱急切,還有隱隱的哀求。

  而梁思思卻只是朝前走,仿若未聽見,一步一步離開,堅定決然。

  陸謙行跟了上去,伸手接過梁思思手中的行李箱,兩人並肩,漸行漸遠。

  梁思思脖頸間的圍巾有點亂,陸謙行用空餘的手幫她理了理,梁思思欣然接受,還側頭沖他笑了笑,明媚歡愉,像個依賴感十足的小女孩。

  不僅漂亮,還又嬌態。

  那是易淮川從未見過的梁思思。

  心中那團火終是向內而行,將他的心包裹著烤,越演越烈,逃無可逃。

  清晰的痛感來襲,叫易淮川全身都發著冷,只扶著門框才堪堪站穩。

  這一刻,他突然懂了——

  他終是將視他如命的女孩弄丟了,而他曾經對她造成的傷害,也正在一點一點反噬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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