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戀愛了?
對視片刻,徐海帆總算想起自己的任務,幹咳一聲,拖過筆記本:“所以……要抽背嗎?”
“來!”紀凡把椅子換了方向,拘謹地坐直了身體。
“……請詳細描述爬行動物的呼吸係統特征。”
“孢子植物的有性生殖|器官是?”
“簡述兩棲動物的發育過程。”
……
題目一道接一道往下翻,徐海帆喝了口水:“接下來是判斷題,不知道就直說,我幫你標注。”
“嗯。”紀凡往前傾了傾身子,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骨質能在骨折後愈合傷口嗎?”
“不能。”
……
30個問題裏答對25個,出錯2個,記不清3個。徐海帆抬手翻頁,瞥了他一眼,語速逐漸加快。
“脫臼是指關節頭從關節腔內脫出。”
“錯。”
“右心房有兩個血液入口?”
“嗯。”
“你是不是戀愛了?”
“嗯……嗯?”
徐海帆嘴巴慢慢張大,成了O字型:“臥槽,我竟然猜對了?”
紀凡張了張嘴,有點反應不過來:“等、等一下……”
“我就說!”徐海帆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我說你怎麽突然一下子拚命要考T大?你喜歡上什麽人了?T大,T大……該不是你姐的同學吧我靠!”
“我……”紀凡完全懵了,整張臉漲得通紅,像是隨時都能滴出血來。
徐海帆原地兜了兩圈,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有理有據。
他彎下腰,猛地抓住紀凡肩膀:“喂,你清醒一點啊,你姐都幾歲了?找個比你大六歲的是想回家供起來嗎?”
紀凡被他晃得暈頭轉向,還不忘在心裏算了算年紀,傅先生今年26,應該是大他八歲才對……等等,關鍵問題不是這個,關鍵是,他根本就沒戀愛啊!
紀凡欲哭無淚,反手抓住徐海帆的胳膊:“你冷靜一點……”
“冷靜?什麽冷靜?”徐海帆抓狂,“你戀愛了竟然不告訴我?!我!徐海帆!你最好的朋友!你竟然——”
他話都說不出來,直挺挺往後一倒,大字形癱在紀凡床上,失魂落魄地瞪著一雙死魚眼。
“海帆……”紀凡走過去,扯扯他的衣服。
徐海帆翻了個身,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甕聲甕氣道:“別理我,自閉了。”
“不是,你別生氣。我真的沒、沒……”他聲音低了下去,像是羞於啟齒似的,實在說不出“談戀愛”三個字。
“騙子,”徐海帆一針見血,“沒戀愛你臉紅個屁啊?”
紀凡:“……我熱。”
徐海帆指指窗外,麵無表情:“這才四月,兄弟。”
“是真的,”紀凡抹了把臉,豁出去了,小聲快速道,“隻是有了一個喜歡的人。”
徐海帆沒搭話,暗地裏偷偷豎起了耳朵。
“所以說,不是故意瞞著你,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紀凡覺得臉頰又開始升溫了,“不過他的確是T大的,所以我……”
徐海帆翻身坐起,裝作不在意地問道:“唔,是個什麽樣的人?漂亮嗎?”
帥嗎?紀凡想了一會兒,整個人徹底紅透了,輕輕地點點頭。
“漂亮……她真的比你大啊?”徐海帆語氣還是冷淡疏遠的。可他迫切的表情暴露了一切,隻恨不能在額頭上紋兩個大字“八卦”。
“嗯,”紀凡低聲道,“是個很厲害的人。”
“不會真是你姐的同級生吧?”
紀凡搖頭。
“籲,”徐海帆鬆了口氣,掰手指算了算,“學妹那還行,反正今年你也上大學了,相差不了幾歲。”
其實……是教授啊。
紀凡張了張嘴,又閉上了——看徐海帆這表情,還是不說為妙。
徐海帆換了個盤腿正坐的姿勢,開始絮絮叨叨:“你得相信哥的經驗,談戀愛就不能找年齡差距特別大的,有代溝。”
見他自信滿滿,紀凡忍不住好奇:“經驗?你談過嗎?”
徐海帆:“……”他的臉也泛紅了,強裝鎮定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紀凡:“……”
“你這叫什麽表情?”徐海帆惱羞成怒,揪過枕頭按住紀凡的臉,順勢一翻身,把他壓在了下麵。
“喂……放手!”紀凡胡亂揮舞著手臂,甕聲甕氣的聲音從羽絨枕頭底下傳出來。
“你求我啊,”徐海帆騎在上麵,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嗯,不說?不說我撓你癢癢了?”
紀凡:“*#¥;¥……”
“聽不清。”徐海帆嘿嘿嘿地笑起來,單手按著他,另一隻手掀開外套就開始做壞事。
“癢……喂!……%¥#*!!”
紀凡都快笑岔氣了,蹬著腿,好不容易才把他踢下來。
“別、別鬧……”他翻身坐起,抱著枕頭大喘氣,緩了一陣,用力把枕頭丟過去,“徐海帆你瘋了啊!”
徐海帆滾在一邊的被子裏,整個人都笑癱了,被砸了個正著。
他擦掉眼淚爬起身,擠眉弄眼:“話說小凡凡腰很細嘛。要我原諒你的欺瞞行為,也行。怎麽樣,補償一下母胎單身的兄弟?”
紀凡:“?”
“哈哈哈當然是穿女裝讓兄弟爽爽啦!”
“滾!”
紀凡一腳把他踹開。
兩人鬧得正歡,突然撞到了桌角,一枚圓滾滾的小東西掉了下來。
“嗯?”徐海帆手長腿長,隨手一撈就抓住了它,“欸,是那個拓麻歌子寵物蛋!你還在養啊!”
說著,他隨手按了按兩側的按鈕。
紀凡心裏一緊,趕忙伸手過去搶:“就,就隨便養養。”
徐海帆背身躲過他,眯著眼睛望向亮起的屏幕,一字一頓地念道:“拓麻害了相思病,請盡快處理……哇,這麽智能的,還會跟主人撒嬌?”
相思病?紀凡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鬧鍾,一下就知道壞菜了——他跟徐海帆鬧了太久,已經完全錯過了約定好的見麵時間。
徐海帆還在好奇地按來按去:“這是什麽功能啊?竟然還有好感度?喂,借我玩兩天唄——”
“不行!”紀凡趁一把將它搶了過來,藏進褲兜裏,“從小到大,你養什麽死什麽,房間裏放盆仙人掌都能爛根……”
徐海帆尷尬地撓撓頭:“那是意外,意外。”
“絕對不行。”紀凡拉了拉鬆垮垮的居家褲,翻身下床,收拾起徐海帆的課本和練習冊,“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欸?”徐海帆哀嚎,“才七點多嘛,你這就要趕我走?良心呢?”
“已經七點多了。又沒有提前說好,再不回去海阿姨肯定要擔心。”
“可是……”
“沒有可是。”紀凡鐵石心腸,把書包往他懷裏一推,他險些被壓得摔在地上。
說完,紀凡蹲下身,開始整理攤著的相冊:“對了,你說的那個人,找到了嗎?”
望向滿地相冊,徐海帆露出糾結的神色,搖了搖頭。
“沒有,倒是找到了幾個相似的,可全都不是他,”說著,他翻出一張舊相片,“這個人的輪廓很像,但氣質完全不一樣……”
紀凡瞥了眼那張被單獨挑出來的舊照片。
相片拍攝於海邊。一個高挑的年輕人,瘦削,或者說太瘦了,他顴骨凸出,兩頰肉眼可見地凹陷下去,像一具骷髏架子。
與之相對的,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任何人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會注意到這雙眼睛。睫毛根根分明,眼尾略帶上挑,瞳仁烏黑,盡管臉色陰沉嚇人,卻硬生生因為眼睛添了幾分憂鬱神秘的氣質。
如果看得再仔細一點,或許會發現他和紀凡的麵貌有幾分相似,隻是褪去了稚嫩單純的外殼,看起來像一柄生鏽折斷的刀。
“啊,”紀凡停下動作,擦擦手接過相片,翻到背麵看了看時間和姓名,“你遇到的肯定不會是他。”
“怎麽?”
“這是我小舅舅,去世很多年了。”紀凡頓了頓,將照片插回薄膜,撫平表麵,“他是自殺的,因為生了病。”
“抑鬱症?”徐海帆睜大了眼。
“不清楚,”紀凡搖搖頭,“他們不怎麽樂意談他的事。”
“唔,這樣……”徐海帆沒有再追問,任由紀凡合上了書頁。
——即使是現在,也有很多人將“精神病”三個字視為洪水猛獸,認為患者是家庭的累贅和恥辱,更別提好幾年之前了。
“你肯定是記錯了,”紀凡斷言,捧著相冊站起身,“那人說是我的堂哥,怎麽可能長得像我媽這邊的親戚呢?”
“也對哦。”徐海帆撓撓腦袋,拎起書包,跟著他往外走。
天色已黑,隨著開門的聲音,玄關燈光亮起,照亮了雜亂花園裏藏著的小道。
徐海帆往外跑了兩步,扭過頭來,大幅度搖擺手臂:“我明天再來!”
“嗯,”紀凡揮揮手,“回家注意安全!”
徐海帆又走出一段路,突然雙手喇叭狀放在嘴邊,大聲喊:“到時候!再給我!詳細講講!你喜歡的妹子啊!”
他嗓門特別大,一時間,街道聲控燈亮了好幾盞,就連鄰居家的狗子也被吵醒了,汪汪汪一通亂吠。
空曠的街區回蕩著“妹砸”、“妹砸”、“妹砸”……
紀凡脖子都漲紅了,嘭地摔上房門。
徐海帆惡作劇成功,捧著肚子笑了半天,結果樂極生悲,轉身還沒走兩步,猝不及防被隔壁撲出來的狗子嚇了一跳,仰天摔了個四腳朝天。
小狗脖子上牽著繩,出不了院門,但氣勢十足,耀武揚威地衝他齜牙咧嘴。
紀凡站在二樓窗邊,看見這一幕,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現世報啊現世報。”
借著昏暗路燈,徐海帆總算看清了那“可怕的黑影”不過是條矮小嬌氣的吉娃娃,氣得呸了一口,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遠了。
等那狼狽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紀凡放下紗簾,緩緩握緊了褲兜裏的寵物蛋。
戀愛……嗎?
想到這個詞,他心裏有點癢癢,微微泛了酸,酸味底下又藏著說不出的甜蜜。
如果真是戀愛,該有多好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