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企鵝的兩個爸爸
傅明淵翻了個身,閉著眼睛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不想吵醒他,紀凡單手兜起一個勁兒撒嬌的小企鵝,另一隻手拎著先前準備的喂養筆記,摸黑朝外間走去。
企鵝幼崽長得快,吃得當然也很多。雛鳥時期,一般每3到4個小時需要喂食一次魚肉,且每小時都要喂水……總的來說,是非常嬌氣的小動物。
眼前這隻幼崽腦袋頂上的絨毛仍有點濕漉漉的,一雙覆著白翳的大眼睛半睜半閉,被抱到中庭時,它蔫蔫地打了個激靈。
——溫度還是偏低了。
紀凡為難地皺了皺眉頭,突然靈機一動,扯開衣領,把毛巾塞進前胸衣襟的間隙,隻留出一個小小的企鵝腦袋在外麵。
它實在是太小太軟了,如果不仔細看,說不定會認成一隻灰撲撲的雞崽。
紀凡一邊取出魚肉,一邊擔憂地垂頭看了一眼——這樣柔弱的幼崽,真的可以順利吞下食物嗎?
事實證明,他的擔憂很有道理。
桌上堆疊著溫暖的毛巾,小企鵝被放下來之後,便一直有氣無力地叉開兩條小短腿,趴在正當中。
就在這時,大概是聞見了與魚腥氣,它忽然興奮起來,張開嘴嫻熟地發出清脆的討好。
紀凡手邊擺著小半碗魚糜,試著舀起半勺,小心翼翼地遞到它嘴邊。可是,小企鵝費勁巴拉地啄了半天也沒能吃進去。
半晌,它力氣耗盡,啪唧栽倒下來,擦得幹幹淨淨的小腦袋一戳,整個兒埋進了比它的臉還要大的勺子裏。
紀凡:“噗……”
小企鵝覺得丟臉極了,更糟糕的是,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食物明明就擺在眼前,卻偏偏吃不到。它又急又氣,舉起小翅膀捂住臉,喉頭不斷振出噫嗚嗚噫的抱怨聲。
紀凡自顧自笑了一會兒,重新把它抱起來,擦幹淨可憐兮兮的大花臉,開始想別的辦法。
“要幫忙嗎?”
紀凡爬起身,就見傅明淵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起來了,正靠在門邊看他們倆,薄唇勾起一絲調侃的笑意。
是被吵醒了嗎?紀凡有點不好意思,濕漉漉的手在毛巾上胡亂擦了擦,寫道:“不再睡一會兒嗎?”
“不用。”傅明淵徑自上前,一麵亮出了他藏在手裏的“秘密武器”,一麵道,“我來吧。”
……針管?
紀凡有些不解,這隻雛鳥才剛剛出生,怎麽能靠注射來攝入營養物質呢?
下一秒,他就見到傅明淵熟練地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牢牢夾住了企鵝幼崽的尖嘴巴,把小家夥徑直拖了過去。
猝不及防遭到了粗暴對待,小企鵝委屈極了,扭動著小身子掙紮,拚命往紀凡的方向爬,嘴裏嘰嘰咕咕,嚎得撕心裂肺,活像是被惡霸強行從“爸爸”身邊帶走的小可憐,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模樣。
紀凡看了都有些於心不忍,剛想上前,卻被對方一個眼神攔在了原地。
“他總要習慣的。”傅明淵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紀凡:“……”他望著小企鵝歎了口氣——麵對鐵石心腸的傅先生,“爸爸”也無能為力呀。
掙紮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救他。可憐的幼崽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動作幅度慢慢減弱。
隨即,或許是藏在血脈裏的覓食本能覺醒了,它小心翼翼地張開了嘴。
傅明淵正全神貫注盯著它的舉動,見狀立刻舉高另一隻手,擠壓針筒,白色流體狀食物奇跡般順利流進了它的食道。
小企鵝喉頭滾動,半晌,終於做出了簡單的吞咽動作。
成功了?紀凡踮著腳尖,緊張地越過傅明淵的肩膀往裏看去,幾乎不敢相信他們就這樣輕輕鬆鬆邁出了人工飼養帝企鵝的第一步。
“得模擬母鳥喂食的習性才行。”傅明淵斷斷續續喂完一針筒食物,解釋道,“野生動物都是這樣。帝企鵝從小都從父母的嗉囊裏取食,如果想要人工喂養,也必須得營造相似的錯覺。”
紀凡抽空瞟了他一眼,男人幹活的模樣非常專注,唇角緊抿,眉頭微微皺起,襯著燈光,有種說不清的奇異魅力。
他修長有力的食指牢牢扣住喙緣,目光牢牢鎖定在企鵝身上,連額頭邊的碎發掉下來劃過臉頰都一動不動,似是毫無察覺。
紀凡忍不住笑了一下,伸出手拈起那縷碎發,替他夾在了耳朵後麵。
傅明淵從眼尾掃了他一眼,唇角微不可查地放鬆了,翹起一個小弧度。
針筒一點點把流質食物填入食道,夾著尖嘴的手指,則模擬了母鳥用嘴巴包裹住取食幼鳥的觸感。
懵懂間,小企鵝找回了依賴父親的感覺,緩緩放鬆身體,不再掙紮了。相反,它蹬了蹬兩條小短腿,一撅肥屁股,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在傅明淵掌心裏,嗷嗷叫著張大嘴巴求食。
過了好一會兒,預定的營養餐喂食完畢,傅明淵將“小雞仔”重新遞還給紀凡,握著針管站起身。
短短幾秒的功夫,小家夥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勢利眼,咂咂嘴發現好吃的沒了,撒嬌的聲音立刻高了一個八度,“啾啾啾啾”拚命叫喚,踩著紀凡的手指,掙紮著探出腦袋去夠傅明淵。
至於原本心愛的“爸爸”,早就被它忘了個一幹二淨。
紀凡揪住它的尾巴毛,在心裏哼了一聲:“壞家夥。”
見狀,傅明淵心裏微微一動,忍不住彎下腰來逗弄他。
他撓撓傻乎乎的小企鵝,小企鵝立刻享受地眯起眼睛,發出咕咕的叫聲。他又撓撓紀凡的下巴,紀凡氣鼓鼓的,偏頭瞪了他一眼。
傅明淵故作苦惱道:“看起來還是它更黏我,是不是該換隻寵物養了?”
紀凡愣了一秒,才意識到對方口中的另一隻寵物說的是自己,忍不住張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長脖子,恨恨咬住了傅明淵的手。
牙齒接觸到指肚的瞬間,他有點心軟,沒舍得用太大力氣,隻輕輕地磨了兩下。
叼著手指耀武揚威地抬頭,紀凡這才發現對方的神色很不自然。
——傅明淵一動也不敢動,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他的唇上,耳根泛起了淡淡的紅。
紀凡:“……”如果在外人看來,他們這姿勢實在是太曖昧了,看起來就像是他主動含著似的。
然而,基地裏唯一的觀眾隻有小企鵝,它睜大半瞎的卡姿蘭大眼睛,鵝臉懵逼,歪歪腦袋看看爸爸1號,又看看爸爸2號,不解地“chiu~”了一聲。
紀凡臉紅了,慌慌張張地吐了出來。由於緊張,他下意識地用舌尖去頂出對方的手指,這下弄巧成拙,反倒是像舔了一下。
傅明淵觸電般縮回了手,臉色出現了一絲裂縫——雖然隻有短短一瞬,但指尖傳來濕潤柔軟的觸感,令他無法抑製地心猿意馬了。
“你……”
偏偏罪魁禍首還一臉毫無知覺,緊張兮兮地仰著腦袋。那雙漂亮的眼睛幹淨純粹,深處暗藏著他本人都沒有意識到的蠱惑。
傅明淵最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當下也不敢再提什麽“想換寵物”,生硬地轉換話題:“撒嬌也不能再喂了,吃太多會撐死,我定了鬧鍾,三小時後喂第二次。”說著他褪下手套,拎起半空的水桶準備出門取水。
突然,衣角被拽住了。
傅明淵條件反射,刷啦挺直腰板:“別生氣。我開玩笑的。肯定先救你。”
紀凡:“……”就算他跟小企鵝同時掉水裏……喂,他們都會遊泳好嗎?
而且……他想說的根本不是這個啦。
“怎麽了?”傅明淵轉過身來,目光落在毛茸茸的小企鵝身上,忍不住又開始絮絮叨叨,“一會兒喂水不要喂太涼的,平均每小時一次,保持體溫……”
紀凡緩緩舉起寫字板,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一點:“我記得你昨天還說不喜歡它?”
傅明淵:“……”他嘴硬道,“現在、現在我也沒多喜歡,這是責任而已。”
“責任?”紀凡眯起眼睛,“那等養大了,我們就把它放歸企鵝繁殖地吧?”
傅明淵大驚失色,脫口而出:“這怎麽行?我養大的就是我的。”
紀凡:“……”傅先生的強盜邏輯徹徹底底暴露了。
傅明淵掩飾性幹咳一聲:“我意思是說,人工養殖的企鵝不能直接放歸,很可能會出現各種心理問題。更別提南極最近氣候反常,就算去了繁殖地也不一定能遇到大規模的企鵝群。”
說著說著,他已經完全陷入了緊張的老父親心態:“你想想,南極海域還有那麽多黑心的無業遊民,上次跟你說起過海豹抓企鵝一逞獸|欲的犯罪故事,難道沒有引起警惕嗎?要是我們‘啾啾’遇到這種事……”
紀凡眉尾一挑:“‘啾啾’?”
傅明淵:“……”他臉都泛紅了,大聲反駁道,“這名字怎麽了?它難道不是‘啾啾’‘啾啾’地叫嗎?”
紀凡終於繃不住表情,撲哧笑了出來,搖頭寫道:“沒什麽,隻是覺得很可愛。”
——名字很可愛,取名字的人也很可愛。
傅明淵立刻得瑟了:“那是自然。”
“放歸的事情等以後再說吧,現在嘛……”紀凡一本正經,“我們‘啾啾’餓了,要喝水。”
傅明淵於是美滋滋地提起桶,出門幹活去了。
趁著短短一會兒功夫,紀凡從箱子裏翻出了好幾條特殊的襯衣。它們有一個共同點,靠近肚子的地方都縫著一個小小的內袋。
——這原本是手工帝傅先生縫紉出來,準備安放心愛的小烏龜的,眼下卻派上了別的用場。
紀凡對著鏡子比劃大小,猶豫了一會兒,將小企鵝輕輕放在床上,扭頭開始解上衣扣子。
“對了,你今天……”傅明淵推開宿舍門,看見裏麵的景象,瞬間啞了,水桶也險些掉到了地上。
他嘴唇囁嚅,可疑的淡紅色一點點爬上臉頰,一顆心跳得飛快,好像下一秒就會衝破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