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一次約會
撒開一言不合耍流氓的天竺葵,紀凡滿臉黑線,退開一步。
“皮膚好滑呀~”天竺葵晃來晃去,神色十分蕩漾,還有點說不出的猥瑣,和他漂亮的外表完全不符。
而另一邊,傅明淵聽完這句話,微妙地陷入了沉默。
紀凡:“……別聽他亂講。”
天竺葵羞答答地反駁:“沒有亂講呀,明明摸起來就……”
紀凡沒給他說完的機會,臉色微紅,順著樓梯風風火火跑下了樓。
過了好一會兒,傅明淵才重新組織好語言:“你……”
紀凡臉色爆紅:“別問!”
傅明淵:“……”他頓了頓,語氣有些難以言喻,“我隻是想說,你這鑰匙是幹嘛的?”
紀凡:“……”沉默良久,他才道,“……咳,我跟朋友借了輛車。”
傅明淵詫異:“你還會開車?!”
說話間,兩人已經轉到了教學樓後方的車棚——自行車棚。
溫暖的餘暉撒進室內,黃銅鑰匙圈套在紀凡的無名指上,偶爾閃出一道金色反光。傅明淵也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一時間不肯再發言了。
走到車棚最深處,紀凡找到了徐海帆那輛灰色的自行車。由於不常用,車身噴漆還和全新的一樣,隻不過車輪癟癟的,已經沒氣了。
車棚外麵擺放著自助式充氣泵。紀凡蹲下研究了一會兒,拔掉氣門芯,拖過水蛇一樣長而軟的充氣管道接了上去。
伴隨著噗噗噗的充氣聲,輪胎慢慢地鼓了起來。
“咳,等一會兒就好。”紀凡道,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傅明淵忍不住好奇:“我們這是要去哪兒?”H市不大,出城應該會搭乘公交,近一點的話步行就可以了,特意挑了自行車,那應該……
紀凡終於又笑了起來,神色帶了點少年人特有的狡黠:“秘密。”
又過了一會兒,紀凡捏捏車胎,覺得手下硬邦邦的,便鬆開充氣口。
“出發吧。”他滿意地拍拍手。
不知怎的,看到他神采奕奕的模樣,傅明淵也體會到了一點久違的期待心情。
H市大體上是一座半島,一麵靠山,三麵抱海,地勢很有些崎嶇不平。
紀凡熟練穿梭在小巷間,上坡時還好,下坡時迎麵而來自由的風,吹得他外套向後揚起,露出下方被淺色T恤包裹著的勁瘦腰肢。
強風拂麵。垂眸望向對方一起一落的寬大校服,傅明淵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他也能感知到這溫暖濕潤的海風。
早春氣候溫和,點點新綠鑲嵌在小巷兩側的籬笆上,不時還露出些探頭探腦的白色小野花。
紀凡順著狹窄的坡道一路向南,絲毫沒有停頓,拐過街角的刹那,視線驟然變得開闊起來。
隻見,眼前出現了一片環形海灣,細軟白沙環抱著深藍的海。
海闊雲低,棉花糖似的雲朵被夕陽渲染出絢麗的玫瑰色,一朵又一朵,低低懸停在海浪上方。
空氣腥鹹濕潤,波浪順著風輕輕蕩開,海麵上金光粼粼,如同停泊著一隻隻輕顫振翅的蝴蝶。不時有海鳥飛掠而過,俯身親吻身下的波光。
傅明淵心髒猛地一頓,旋即擂鼓似的劇烈跳動起來。
——是因為這風景,還是因為陪他賞景的人?
他說不清楚,隻覺得整個人像是中了什麽毒素,腦中源源不斷地分泌出多巴胺,神經元歡快閃爍,在腦海深處炸開一團團絢爛的煙花。
“這就是……你想帶我看的嗎?”傅明淵溫聲道,語氣幾乎稱得上柔情蜜意了。
“嗯?”紀凡又拐了個彎,“嘎吱”一聲刹住了自行車。他撓撓腦袋,有點困惑地回頭張望了一下:“看什麽?”
傅明淵:“……”他怎麽忘了,對於一個在海濱城市長大的人而言,這樣的海景恐怕再尋常不過了。
紀凡將自行車停在路邊仔細鎖好,拍了拍座墊,有些得意:“不過,我們已經到啦!”
傅明淵一抬眼,隻見眼前杵著一棟三角頂的白色建築物,招牌上寫了幾個大字“H市海洋館”。
“這家海洋館隸屬市動物園,但是園區是獨立的,”紀凡一邊介紹,一邊輕車熟路地翻出年票,“走吧?”
這海洋館有什麽特別嗎?傅明淵心裏有些淡淡的疑惑,輕輕“嗯”了一聲。
刷過閘口,聽著“歡迎光臨”電子音,紀凡忍不住想笑:“欸,你說,你這算逃票嗎?”
傅明淵:“……”
“沒事啊,”紀凡安慰他,眨眨眼,“下次帶你來補票。”
這會兒已經臨近閉館,又是工作日,水族館裏往來的遊客並不算多。
空蕩蕩的大廳裏,響起噠噠的腳步聲,是小皮鞋踩在大理石上的聲音。
一個大概隻有三四歲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回頭咯咯笑起來:“媽媽快一點。海豚!海豚!”
她的媽媽於是快步上前,把她抱了起來,在肉肉的小臉上香了一口,柔聲哄道:“好,媽媽帶你去看海豚。”
紀凡和她們擦肩而過,瞥了一眼那小女孩深深的酒窩,沿著反方向走遠了。
“不喜歡海豚嗎?”
紀凡抿唇,搖了搖頭:“那個是單獨收費的豚鯨表演。”
傅明淵有些意外:“你反對動物表演?”
“海豚和虎鯨被抓走參加表演的時候通常還很小,但在海洋館,他們很少能健康活到成年。”紀凡道,“我也說不清楚,隻是覺得他們被關起來馴養的樣子……很可憐。”
事實上,豚鯨類動物的短壽,並非隻是因為飼養環境惡劣,越是高智商的社會性動物,就越難以忍受失去自由的痛苦。
抓走一頭幼鯨,會令整個族群陷入漫長的悲傷。
虎鯨屬於群居的母係氏族,家庭關係非常親密,他們會主動分享食物,甚至不求回報地供養受傷殘疾的幼崽。
一頭新生兒的誕生,會給整個家族帶來難以言喻的快樂。長輩會花費很多時間耐心地陪幼崽玩耍,每一頭活潑的小鯨魚,都是媽媽外婆的小寶貝。
因此,當幼鯨被捕時,家庭的其他成年鯨魚會在漁船附近徘徊不去,呼朋引伴,伺機營救。有一些不法分子,甚至會在捕捉幼崽時屠殺他的母親和姐妹以絕後患。
被日本推崇的大型捕鯨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拐賣兒童的人販差不了多少。
紀凡並非狂熱的動物保護主義者,可是,看著一無所知的年輕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去看這樣表麵可愛實則殘忍的表演,他心裏很有些不是滋味。
她是一個好母親沒錯,但虎鯨的親人又何嚐不是呢?
“很小的時候,我和姐姐去過S市海洋館。那裏的表演場地更大,飼養的虎鯨也更多,”紀凡陷入回憶,“我坐在前排,看到一頭表演的小虎鯨像是沒力氣了,趴在表演板上一動不動。他身上全是傷痕,連背鰭都軟塌塌地彎下來。”
“我有點害怕,就問工作人員,他是不是病了?結果他說……”
“說什麽?”
紀凡唇角緊抿,垂下視線:“他說,沒關係的,明年換一頭新的就行了。”
——比起悉心維護它們的健康,每年購置新的鯨魚再馴養,似乎是更經濟劃算的選擇。
傅明淵瞥見他緊繃的脊背,忽然很想抱一抱眼前的人。
“然後呢?”他低聲問。
紀凡停頓片刻,臉色微微泛出一點紅,不好意思地說:“我姐說我當場哭了,她不得不抱我出去。但肯定是她騙我,我才不會哭呢!”
“不過,在那之後,我就再沒看過這類表演了。”
傅明淵打量著他的麵孔,小時候的他,應該很可愛吧,大眼睛小肉臉,軟綿綿的,一掐就眼淚汪汪,再欺負就要哭鼻子了……
“欸,”紀凡撓撓頭,“但今天來,不是想說這個啦。”
這片海洋館裏,他最最喜歡的展館位於地下,那裏飼養了好多色彩斑斕的……
“是水母吧?”傅明淵突然道,“你想帶我去看水母,對不對?”
紀凡:“欸???”他剛剛按下電梯按鈕,聞言徹底愣在了當場。
“哼,我就知道。”傅明淵有點小得意。
寬闊的廂式電梯安靜下行,燈光明滅,室內隻剩下他們倆。紀凡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震驚:“這不可能!我沒跟你說過啊?”
“猜的。”傅明淵勾起唇角,心情愉悅,“你桌上不是擺著一個水母標本麽。”
“啊……”紀凡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還能注意到這些細節。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睫毛鴉羽似的展開,襯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細碎燈光印在眼底,似是欲語還休的模樣。
傅明淵垂眸看他,心裏微微一動,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要遇到與眼前這人有關的事,他總會不自覺地上心起來。
叮。電梯門打開,外麵的通道光線昏暗,兩側幕牆是黑色的絨布,不遠處綴著一點碎鑽似的燈光。
紀凡別開視線,耳朵莫名有點發熱,沿著通道往裏走去。
推開展廳的大門,就仿佛進入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幻世界。
頭頂是柔和的仿製星光,五彩斑斕的水母展示箱分布在兩側,按照不同種類隔離開來,就連屋子正中的廊柱上,都鑲嵌著飼養箱。
“是不是特別漂亮?”紀凡的語氣有些興奮,就像小孩子把自己珍藏的寶貝玩具展示給好朋友看一樣。
“……嗯。”傅明淵輕聲道。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座場館的確是他曾見過的最漂亮的水母館。
H市地處海濱,設計師對於模擬海底環境非常上心。
與尋常飼養水母的單調玻璃缸不同,展區嚐試混養了一些小型藻類,色彩各異的水母懶洋洋穿梭在透明的水體中,不時調皮地吞下一口食物。
珊瑚藍燈自下而上照耀在它們晶瑩剔透的身體上,形成一種奇異的美感。
說起來,水母是海底典型的柔弱美人,繁殖力很強但自身非常脆弱。
偶爾有不夠專業的水族館為了美觀,將水母與珊瑚或者砂石放在一個缸裏。然而,一旦刮擦到珊瑚石塊粗糲的表麵,這些倒黴催的小美人就可能表皮受損,一命歸西。
甚至有一些特殊種類的珊瑚,還會捕食月亮水母。
除此之外,水體環境也很講究。水缸內不能有氣泡,必須恒溫,甚至不可以使用造流泵——家養水母通常會遇到這個問題,被水流吸著吸著,突然有一天,水母就化了,留下一鍋“蛋湯”。
不過,眼前的水母每隻都個頭很大,且神采奕奕,顯然被飼養得很好。
展覽室非常空曠,遊人似乎都被樓上的表演引走了。
紀凡隨便逛了兩步,湊近其中一個夜光遊水母展示櫃。
顧名思義,夜光遊水母會發光。淡淡的柔光隨著水流晃動,是水母生殖腺中的強力發光蛋白酶正在工作。
這光線如夢似幻,他忍不住抬手,在玻璃上點了點。
指尖觸到玻璃的那一刻,一隻水母突然中途變向,遊到了他的手指附近。
紀凡嚇了一跳,觸電般鬆手,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重新撫上冰冷的玻璃表麵。
然而,隨著他的動作,越來越多的水母順著水流聚攏,一時間,這個角落變得異常明亮起來。
“你做了什麽?”傅明淵驚訝道。
紀凡也是一臉懵逼,靠近觀察,他才看見了水母觸手間出沒的淡紅色“小蟲”,體長不過一兩厘米。
“豐年蝦。”他立刻認出了它們。
豐年蝦是人工飼養水母最常用的養料,眼下它們全都聚集到紀凡身邊,可不就引得水母也晃晃悠悠地趕來赴宴了?
【節肢動物好感度 max】
紀凡回想起神秘的係統獎勵,愣了一下,難道說……這些小海蟲也包括在內?
這情景實在太過綺麗,黑黢黢的房間內,唯有他身側的玻璃裏聚攏了光。
光線折射,明晃晃映亮了剔透的海水,也照亮了他的側臉。
紀凡試著往前走兩步,豐年蝦和水母甚至跟上了他,小燈籠似的,密密麻麻擠在玻璃幕牆邊。
這是水族館內從未出現過的景象,也幸好附近沒有其他遊客,否則肯定會被圍觀了。
眼看著它們就要為了“爭寵”廝打起來,紀凡趕緊往回退了一點,漸漸的,水母各自散開,缸內再度恢複了平靜。
“哈哈哈,它們……可真熱情。”紀凡打了個哈哈,“是遊客福利嗎?”
被他這麽一打岔,傅明淵也有點困惑了,回頭多看了幾眼:不是說水母沒有大腦麽?怎麽,難道還能訓練它們接客?
再往前走一點,是海月水母的聚居地,也是場館內最大的一片玻璃幕牆。
它們頂著傳統的水母傘蓋,蓋子上天然繪有四葉草的圖案,比起其他種類,海月水母的體型更大,動作也更富態。
悠哉遊哉的,像是閑庭信步的貴婦。
音響裏的柔和女聲正在講解水母的特征:“它們很柔弱,卻又很凶猛;看起來動作遲緩,漂亮無害,事實上,卻是難得一見的厲害生物……”
“水母體內的刺細胞裏,擁有一種名叫‘刺絲囊’的凶器,釋放極快,一次刺蟄隻需要700奈秒不到,力量之大,足以一擊穿透蝦、蟹等動物的外甲……”
“……部分水母還含有劇毒。所以小朋友們,在海濱遊泳的時候,可不要看他們漂亮,就上去調戲喲。”
聽到這裏,傅明淵低低地笑起來:“你有沒有覺得,這玩意兒挺像你的?”
紀凡:“?”
傅明淵一本正經地解釋:“漂亮,慢吞吞的,但生氣鬧脾氣的時候,又非常厲害。”
聽見“漂亮”,紀凡有點不滿意,男孩子應該說帥才對,怎麽能誇人漂亮呢?況且……他從眼角掃來一眼,反駁道:“我哪有鬧過脾氣?”
“你看,上次你一生氣就變成烏龜了,死活不肯變回來,怎麽哄都不管用。”傅明淵當真開始列舉他的罪狀了,“還拿爪子撓我,可不是凶得要命?”
紀凡:“……我那不是因為生氣。”
“嗯?”
黑暗裏,紀凡的臉慢慢燒紅了,那次分明是因為……他結巴起來:“要、要不是你那樣逼我……”
傅明淵聲音裏帶著笑意:“怎麽,上課開小差的壞孩子,難道不該受懲罰嗎?”
他音調低沉磁性,在一片黑暗裏突然響起,就好像他本人正附在紀凡耳邊低語一般。
紀凡下意識地捂住發燙的耳朵,透過玻璃,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後方的空氣——他知道他在那裏。
果然,傅明淵低低笑了一聲。
兩人沉默片刻,電子講解員還在盡職地解說:“……因為應激反應的存在,為了防止傷害別人,水母會刻意避開彼此。它們從來不會擁抱,即使是在親人之間……”
紀凡愣了一愣,腦中閃過母親冷漠的麵孔。他眉頭一跳,心中突然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就在這時,傅明淵輕聲開口:“我想抱你了。”
紀凡:“!”他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看去,見到背後空空如也,鬆了口氣,“別嚇唬我啊。”
傅明淵沒有說話,片刻後,黑暗的室內,忽地出現了一點亮光。
光點匯聚成光束,亮度柔和,並不比夜晚的月光明亮多少。
緊接著,光束裏投影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形。
影像越來越清晰,淺灰的毛衣,休閑褲,披著白色實驗大褂。等輪廓終於穩定下來,紀凡看到了一副非常熟悉的樣貌,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傅明淵於半空中俯身下來,睜開鳳眼,俊美的五官深邃冷漠,眼底深處晃蕩著不易察覺的、溫柔的眼波。
“紙條上說,好像隻有你能看見我。”他垂眸念道,修長的指間夾著一張薄薄紙券,上書燙金字體:【虛擬人像券,使用次數:0/1】。
紀凡怔住了,這是……上次用金葉子換的道具。他還以為沒什麽用呢,就直接扔進了倉庫,怎麽會出現在傅明淵手上?
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抓,手指卻從對方掌心穿過,撲了個空——果然,隻是3D投影而已。
“我剛許了願,它就出現了。”傅明淵淡淡道。他依舊漂浮在半空中,輕一揮手,指尖的紙券便化作無數金色光點,慢慢消失不見。
紀凡張了張口,啞聲道:“你許了什麽願?”
傅明淵沒回答,饒有興致地勾了勾手指:“轉過去。”
這命令叫紀凡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幹、幹什麽?”
“秘密。”傅明淵原話奉還了。
紀凡於是老老實實轉過了身,麵對玻璃幕牆站著,脊背緊張到有些僵硬。
盡管光柱並不耀眼,但比起刻意調低亮度的水母箱,它還是要亮堂許多。此刻,昏暗的玻璃箱就成了一麵鏡子,倒映出兩人一高一矮的輪廓。
倒影中,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不論是紀凡,還是他身後的人。
光影模糊了真人與投影的區別,恍惚間,好像身後站著的,不僅僅是3D投影,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傅明淵。
那人落到地上,微微彎腰,動作輕而緩,張開雙臂複又收攏,安慰似的從後方環上了紀凡的肩膀。
身上沒有任何觸感,但倒映在玻璃裏,卻是一個親密無間的擁抱。
紀凡怔怔地看著玻璃,心髒猛一收縮,旋即更加劇烈地跳動起來。
沒有觸感。沒有溫度。沒有氣味。
可是,紀凡卻覺得皮膚上像是燃起了一把火,就好像正被人用力勒進懷裏,力道之大,甚至要讓他忍不住戰栗起來。
“抱住了。”傅明淵低聲補充,語調裏依舊帶了點小得意。
紀凡繃緊的脊背慢慢放鬆,在熟悉的聲音裏,徹底恢複了柔軟。
沉默了片刻,忽然,他轉過身,趁著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扣住了傅明淵的肩背。
這是一個笨拙的擁抱。
虛擬星空交織在頭頂,無數夜光水母好奇的視線裏,兩顆孤獨的星星經過漫長的跋涉,終於碰撞,刹那間點亮了彼此身上黯淡到幾乎熄滅的光。
他的手勢是虛抱,放在外人眼裏,恐怕隻能看到他抱著一團空氣。
但是,紀凡自己心中一清二楚。他忍不住笑了一聲,偏過頭,湊到對方耳邊:“我也抱住了。”
傅明淵什麽都聽不見,隻能看到噗噗冒出的文字泡,但這並不妨礙他想象小寵物的聲音。
一定很悅耳,很柔和,他想,就和他的人一樣。
——真想親耳聽一聽。
原本,傅明淵隻是想安慰一下失落的小寵物。但這一刻,**忽如野草瘋長,盤根錯節,不出幾秒便叫囂著占領了他的心房。
“想見他。”
“想獨占他。”
“想要真正地抱緊他。”
……
“你怎麽了?”紀凡退開一點,驚訝地望著眼前沉默的男人。
傅明淵往前一步,他便下意識地往後退去,脊背貼上冰涼的玻璃,不由打了個寒顫。
可是,傅明淵卻沒有就此停步。他又逼近了一些,微微傾身,幾乎把紀凡整個圈在了懷裏。
紀凡雙手垂在身側,掌心抵著玻璃,仰頭猝不及防撞進了對方的視線,這一眼令他莫名緊張起來,薄薄的肌肉猝然繃緊。
——對方眼底浮動著他看不懂的晦暗光芒,很溫暖,很迫切,卻又像是危險的誘惑。
為了打破尷尬的沉默,紀凡結結巴巴地開口:“……謝、謝謝你安慰我,我感覺好多了。”
傅明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目光複雜,片刻後,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是嗎?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