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除了不斷上漲的獎勵數值,空間裏安靜下來。寫著寫著,紀凡逐漸忘記了時間。


  最後,他是被強製登出的。耳邊響起刺耳的鬧鈴,紀凡驚醒過來,摸索著爬出被窩。


  早上六點,天空半灰不亮。往常這個時候,他困頓難耐,總要再賴一會兒床。


  可今天不知怎的,醒來後精神特別充沛,疲憊全都一掃而空。


  紀凡套上棉拖,淺灰的棉質睡褲鬆鬆垂下,手邊閃爍微光的“拓麻歌子”寵物蛋像是在提醒他,昨晚並非隻是荒誕的夢境。


  ——物理競賽卷和五三合訂冊整齊地擺放著,寫滿挺秀字跡,他的夢境真的與現實連通了!


  紀凡不自覺陷入沉思,如果說,龜殼空間是他的夢,那麽或許,被囚禁的傅先生也正身處夢中?

  像是科幻小說描寫的,獨立的夢境產生了交叉點,關鍵的線索,可能就在於眼前這枚神秘的寵物蛋。


  無論如何,他必須保證蛋裏的“飼主”存活才行。係統的警告一點兒都不像在說笑,一旦那位傅先生死亡,恐怕真的會發生非常糟糕的事情。


  紀凡跪坐著收拾完書包,抓緊時間衝了個澡,再把換下的髒衣服洗了晾好,輕手輕腳跑下樓梯準備去上學。


  誰知,陳幼青女士竟然端坐在客廳裏。她手邊放了杯熱騰騰的咖啡,緊盯屏幕,也不知是早起工作,還是一夜沒睡。


  “這麽早?”


  “媽,”紀凡頓住腳步,“嗯,我……”


  “打算去找徐海帆?”


  “我沒有浪費時間,”紀凡小聲辯解,“我們今天值日,說好一起走的……”


  “那為什麽不是他來找你?反倒要你提早過去?”陳幼青眉峰一挑,冷冷道。


  “我……”


  “就知道跟在別人屁股後麵轉,”陳幼青重重歎了口氣,重新把視線落在屏幕上,“行了,去吧。”


  紀凡低聲應是,轉開門鎖。


  陳幼青幽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嘖,要是跟著人家能學到一星半點,也算是好了。”


  房門在背後合上,紀凡抿著唇,心裏小聲辯駁,他們明明是好朋友啊。交朋友,難道還要顧慮利益得失嗎?


  而且,他也不是什麽跟屁蟲。徐海帆向來懶散,如果他不去叫他,還不知睡到什麽時候去呢!是的,是徐海帆需要他,根本就不是他追著人家跑。


  紀凡心裏這麽想著,卻沒有膽子對著媽媽冷漠的麵孔大聲反駁。他哈了口白氣,慢慢推開院門。


  小巷寂靜,拐過巷口,應該能看到賣煎餅果子的三輪車。而此時,巷口處,正站著個抖抖索索的少年。


  紀凡眯眼看去,那人半邊臉都圍在柔軟的羊毛圍巾裏,露出的耳朵凍得通紅。


  見到紀凡,他皺起眉毛:“怎麽才來啊!”


  “海帆,你怎麽——”


  “走啦,阿凡!”少年不耐煩地推了一把紀凡,往他手裏塞了個熱煎餅果子,“凍死我了快要。”


  紀凡傻乎乎地笑起來,桃花眼眯成彎月亮:“你竟然早起!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吵醒了。我媽一朋友家出了點事,大清早打電話來把她叫走了。”


  “怎麽了?”


  “不知道,好像是什麽失蹤找到了?那阿姨哭得稀裏嘩啦,我也沒聽清楚。”


  徐海帆撓撓頭:“哦對了,說好的生日請你吃早飯,昨兒睡過了,今天算我補上。”


  “嗯。”紀凡咬開脆皮,裏麵抹了足足的自製辣醬,辣得他整張臉迅速紅潤起來,雙眼水汪汪。


  “別啊,感動哭了?”


  紀凡騰不開手,笑著踢了他一腳,“別自戀了行嗎哥?”


  兩人有說有笑走進教室,就見趙安黑著臉從天而降,嗓門敞亮,“還值日呢,這都幾點了?”


  “是是是,知道了,馬上去。”徐海帆敷衍道,趁趙安不注意,給紀凡比了個口型“八婆”。


  紀凡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趙安立刻回頭,眉毛皺得能夾死蒼蠅,奈何沒找到“罪證”,隻得氣哼哼走了。


  路過紀凡身邊,她挑眉:“早自習要收競賽卷,可別忘了。”


  往常的紀凡,總會低聲下氣拜托她再寬延一點時間。但今天卻不同,紀凡淡淡點了點頭,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


  趙安煩躁起來:得瑟什麽呀?誰都知道他動作慢做不完,擱這兒還裝呢!她咬牙一跺腳,心想,待會讓一定要跟老師提起紀凡欠作業不交還擺臉色的惡劣態度。


  值日分工,紀凡字寫得好看,被徐海帆推去抄課程表。他踮腳站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抄寫,心裏卻仍想著那位傅先生。


  強製登出太突然了,他還沒來得及購買新的商城娛樂用品。數獨顯然被對方嫌棄了,所以這次,他努力攢了200豆,想看看商城會不會解鎖新道具。


  隻是,還來不及查看,他就被迫登出了係統。欸,也不知道傅先生的心情值掉得還剩多少……


  “當心——”


  身後傳來大喊,紀凡隻覺腳下一晃,踩著的椅子不知被誰猛撞了一下,連帶他整個人往旁邊摔去。千鈞一發之際,紀凡死死扒住黑板的邊緣,指甲猛地一疼,但好歹沒有直接掉下來。


  講台本身有三十厘米高,椅子堪堪擺在邊緣,此刻滾落平地,發出轟然巨響。如果他這一跤摔實了,斷胳膊斷腿恐怕都隻算小事。


  “紀凡?”徐海帆丟開掃帚衝過來。


  紀凡鬆手跳下,揉了揉扭到的腳腕,感覺沒什麽大礙。


  “紀凡,你流血了!”旁邊戴眼鏡的姑娘猛地尖叫了一聲。


  紀凡垂頭,才看到自己的指甲裂了一塊,血絲正順著縫爭先恐後流出來。


  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疼。


  撞倒他凳子的,是幾個嬉笑打鬧的男生。他們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說:“對不起啊,我們不是故意的,沒摔著吧?”


  說話的男生叫劉銘,他暗戀趙安,是班級裏心照不宣的公開秘密。紀凡瞥了眼徐海帆鐵青的臉色,扶著講桌慢慢站起來,咬牙搖了搖頭。


  “我沒事……”


  話音未落,眾人又是一陣驚呼。隻見徐海帆半句廢話都沒有,擼袖子一拳頭悶翻了為首的男生。


  他出拳又狠又穩,打在下頜發出清脆聲響,對方半點防備也無,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就捂著臉癱軟了下去。


  趙安猛地站起,厲聲道:“你幹嘛呢?”


  徐海帆上前補踹了一腳,踩著他冷冷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沒摔著吧?”


  幾人又怕又恨,氣喘籲籲地瞪徐海帆,偏偏誰也不敢還手,一時僵持在原地。


  “打架了!打架了!”班級裏亂成一團。


  “劉銘,劉銘你還好嗎?我靠,他吐血了。”


  紀凡捧著嘩嘩流血的手指,完全愣住了——徐海帆很少生氣,這是怎麽了?

  他抄寫課表時,背對教室看不見,但徐海帆一定看見了,那幾個男生……多半是故意的!

  對上趙安憤恨的目光,紀凡覺得脊背竄上一股涼意。


  講台和椅子那麽高,對方也一定知道自己摔下來的後果,如果摔斷了手,甚至可能會影響高考。


  他們明明是同學啊,可是……紀凡沉默地站著,抿緊了唇。


  班主任迅速到場,將傷員和肇事者一並帶去醫務室。


  劉銘唾液裏滿是血絲,看著駭人,但其實隻是蹭破了口腔。倒是紀凡的傷勢嚴重一點,校醫剪去破碎的指甲,消毒後包紮起來,反複叮囑他不能沾水。


  “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徐海帆靠在病床邊,雙手插兜,聳肩道:“問他去。”


  劉銘疼得齜牙咧嘴,幾乎連牙都鬆了。他張嘴欲言,就聽徐海帆冷冷補充:“反正教室裏都有監控,總不能撒謊吧。您說是不是,許老師?”


  對,監控。


  劉銘心裏一慌,他先前被趙安哭得心煩意亂,都忘了這一茬。他們的確是故意的,假借打鬧撞翻紀凡腳下的椅子,擔心效果不好,他甚至還用力拽了一下椅背。


  不知道以監控的角度,能不能看見他的小動作……


  不,他賭不起!


  這都快高考了,萬一拿處分怎麽辦?

  一念及此,劉銘擠出個扭曲的笑容:“許老師,對不起,我們,我們鬧著玩兒。我不小心撞到紀凡的椅子,又自己摔破了臉……”


  原本兩個孩子鬧起來,還都受了傷,是要叫家長的大事。現在學生主動承認是意外,班主任暗自鬆了口氣。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他轉向紀凡求證:“是這樣嗎?”


  紀凡瞥了眼徐海帆,低聲說:“嗯。”


  無法確定監控到底有沒有拍到劉銘惡意撞他,但徐海帆打人卻是不爭的事實。萬一因此挨了處分,他的保送資格很可能就沒了。


  “行了,既然是意外,就先回去上課吧。”許老師道,“海帆,你留一下。”


  紀凡擔憂地張望了一眼,卻見他輕輕點了點頭,示意沒關係。


  回教室的路上,劉銘捂著嘴走在紀凡旁邊,隔了足足有一米遠,跟躲瘟疫似的,大概是被暴力狂徐同學給嚇傻了。


  兩人進門,剛好趕上早自習,各科競賽組長起身收作業。趙安路過紀凡的課桌,沒有像往常一樣冷嘲熱諷,一低頭就打算匆匆走過。


  “等等。”


  “你,你幹嘛?”趙安色厲內荏地說。聲音之大,在安靜的教室裏非常突兀,眾人紛紛回頭看來。


  紀凡用沒受傷的手撥了撥書包,抽出一張試卷:“喏,卷子。”


  他交作業了?他竟然交上作業了?趙安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翻看了正反麵。試卷寫的滿滿當當,可見並非潦草敷衍。


  紀凡說:“還有事嗎?”


  “沒,沒……”趙安抱著卷子離開,險些在門口絆了一跤。


  紀凡收回視線,教室裏恢複寂靜,大家都在埋頭做題。


  “滴滴——”


  一個尖細的電子音突然響起。紀凡疑惑抬頭,周圍同學各忙各的,似乎毫無察覺。


  “滴——”


  他晃晃腦袋,終於確認,那聲音竟然響在他大腦內部!

  紀凡偷偷摸出鑰匙扣,果不其然,是它在作怪。電子屏幕側麵,“呼叫”鍵正一閃一閃發出綠光。


  【玩家小烏龜,“傅明淵”正在“呼叫”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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