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愛你只需要一秒,忘你卻需要一生
大概是沒有料到陌南秧會突然問這個吧,杜嵐鳳狹長的眸子里閃過几絲愕然,那愕然持續了數十秒,爾後才慢慢淡下去。
「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用說的。」見狀,陌南秧以為自己踩到了杜嵐鳳的「雷區」,於是慌忙表示:「我只是有點兒好奇罷了……裴御他看上去挺……」
最後一個「挺」字,她尾音拖了老長,眉頭輕蹙,似乎在思索合適的形容詞,可該死的,她以前明明是搞文字工作的,天天和文字打交道,如今,卻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裴御!
坐在陌南秧對面的杜嵐鳳好像察覺出了她的窘態,微彎了眼眉,不動聲色的接過了陌南秧的話茬兒:「他看上去挺可靠的是吧?」
可靠?對!可靠!陌南秧眸間閃過幾分驚喜來:她想用的,就是這個詞!
說來也是奇怪,裴御這人,明明整天弔兒郎當,沒個正經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陌南秧當初對他的印象還不錯,甚至莫名的覺得他有些親切,就像鄰家的大哥哥一樣,眯著眼笑起來的時候,讓人相當有安全感。
「對朋友很仗義,為兄弟可以赴湯蹈火,兩肋插刀。」杜嵐鳳繼續講著,漆黑不見底的瞳孔猶如深邃的夜空,寧靜,幽遠:「待人也挺友好的,愛恨分明……年輕的時候有點兒莽撞,不過現在他好像已經改了。」
她的語氣很平緩,像是在訴說多年前的故友,神色里沒有哀怨,語氣里沒有不甘,有那麼一瞬間,陌南秧甚至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懷念的味道。
「噗!」凝著杜嵐鳳寫滿追憶的眼睛,陌南秧不由的笑出了聲,她伸手捧住了自己巴掌大的小臉兒,饒有興緻的看向杜嵐鳳,打趣她道:「聽你這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還喜歡裴御呢!」
陌南秧本是隨口開個玩笑,並沒有當真的意思,誰料,聽完她的打趣后,杜嵐鳳居然很坦然的笑了:「我就是還喜歡裴御啊。」
欸?陌南秧的身子僵了一下,眼底滿是不可思議:這……這就承認了?
這也太坦誠了吧?明明之前在她面前提裴御,她都是一臉的不耐煩……
陌南秧正在心裡吐著槽,坐在她對面的杜嵐鳳又開了口:「準確的來說,我這輩子,只喜歡過裴御一個人,自他以後,其他人,都成了過客。」
聞言,陌南秧的心突然猛的揪了一下,雖然不痛,卻滿是酸澀。
自他以後,其他人都成了過客……這話聽上去可能有些矯情吧,這世上,誰離了誰不能過呢?然而,有些事,非親身經歷,而不能感同身受,有些人,一旦走進了你的心裡,就再也走不出來了。
就好像秦慕澤,明明恨也恨過了,怨也怨過了,掙扎了這麼久,驀然回首,他依然在她的心上,趕不走,忘不掉,讓茫然失措的她完全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
「那你為什麼不和他在一起呢?」陌南秧忍不住問道:「他也依然愛著你……我看得出來。」
不同於秦慕澤的冷血無情,裴御是真的愛杜嵐鳳的,陌南秧還記得自己偶然撿到的那張相片,早已泛黃了的照片被裴御用透明膠帶封住了邊角,防止照片被進一步磨碎……他一定時時刻刻的把那張照片帶在身上吧?封邊角的透明膠帶都被磨損重貼了好幾遍……
還有倪家碼頭的那三份兒地產原件,她說想要,裴御便毫不猶豫的把那三份兒地產原件拿來給她,完全不在乎事情敗露後秦慕澤會不會大發雷霆……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怎樣才能算?
面對陌南秧的突然發問,杜嵐鳳並沒有立即作答,她骨節分明的玉指伸進襯衣內側的口袋裡,慢悠悠的掏出一根煙來,正要點燃,突然間又像想起什麼了一般,抬頭看了陌南秧一眼,低聲詢問道:「介意我抽根煙嗎?」
聞言,陌南秧正想說不介意,忽而記起自己如今有孕在身,聞不得尼古丁,於是只好拒絕杜嵐鳳道:「你最好還是不要抽。」
見狀,杜嵐鳳也沒有再繼續堅持,她將手裡的香煙和打火機重新放回了原處,爾後抬眸看向陌南秧,低聲問道:「你覺得裴御很愛我?」
她說話的語調里染著濃濃的笑意,不知為何,陌南秧總覺得,那笑意里摻雜著幾分嘲諷。
「難道不愛嗎?」杜嵐鳳話里的嘲諷讓陌南秧隱約感到有些不舒服,於是她顰起了眉,下意識的替裴御申辯道:「你肯定不知道吧?你們倆小時候的合照,他一直都帶在身上……他心裡若是沒有你,何苦一直帶著你的照片?」
大概是自憐於自己永遠也得不到秦慕澤的愛吧,這一刻,陌南秧的心裡徒生了許多苦澀,她不明白,既然裴御深愛著杜嵐鳳,杜嵐鳳也還愛著裴御,那他們為什麼不選擇在一起呢?難不成他們之間也有什麼國讎家恨,此仇此恨非死不休?
在陌南秧看來,一個男人做錯了事並不可怕,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可怕的是,他錯而不知,一錯再錯。
裴御明顯已經在懊悔自己以前犯下的過錯了,雖然陌南秧並不知道裴御當年究竟幹了什麼混賬事兒,竟惹得杜嵐鳳惱怒至此,一記恨就記恨了他數年,可既然他悔改了,而杜嵐鳳又放不下他,何苦再繼續彼此折磨呢?
「還有上次倪家碼頭地產原件的事兒,他若是心裡沒你,又怎會為你以身犯險,把秦慕澤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地產原件又重新偷出來,交給你呢?」不知不覺中,陌南秧化身為裴御的說客,竟開始勸杜嵐鳳原諒裴御了。
面對陌南秧的言辭鑿鑿,杜嵐鳳倒也沒顯出過多的反感來,她靜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安安靜靜的聽陌南秧講著,待陌南秧終於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以後,她這才淡笑著開了口。
「我和裴御都是孤兒。」開口的第一句話,她既沒有反駁陌南秧擺出的依據,也沒有否認裴御愛她這件事,相反的,她講起了往昔。
「我小時候又瘦又矮,面黃肌肉的,長得不好看,性格也不討人喜歡。」她說話的聲音很平靜,儘管她講述的事實其實很殘忍:「院里的阿姨都不喜歡我,同齡的小朋友也不愛跟我玩兒。」
童年的記憶實在說不上美好,可也說不上不好,孤兒院的阿姨們雖然不喜歡她,可也從沒有為難過她,同齡的小夥伴雖然不愛跟她玩耍,可也沒有欺壓過她,所以,她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可是裴御不一樣。」講述裴御的時候,杜嵐鳳的語氣里明顯染上了幾分笑意,即便是如今,在想起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的時候,她都會不由自主的揚起嘴角:「他是孩子王,打架很厲害,為人又有義氣,鬼點子又多,阿姨和其他小朋友都很喜歡他……我也喜歡他,我從見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他。」
那種感覺很奇妙,杜嵐鳳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怎麼喜歡上裴御的,她只記得那天她像往常一樣躲在屋子的邊角,拿著石頭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亂刻著,突然間,房間里的水管兒爆了,屋裡的孩子都嚇傻了,反應過來后紛紛抱著頭往外跑,唯有裴御沒有跑,相反的,他飛快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跑到正在向外噴水的水管邊兒上,用自己的外套堵住了漏口,一直堵到維修人員過來維修。
那時候杜嵐鳳剛好站在水管邊兒上,被水噴濕了大半個身子的她愣在了原地,知道裴御兇巴巴的喊著讓她快走,她這才回神。
就這樣,她開始注意他,小小的她,變成了他的跟屁蟲,無論他到哪兒,她都跟著,無論他怎麼發火,怎麼罵她,她都不肯罷休,像是賴定了他一般就是要跟著他。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跟著我啊?」那時候裴御才八歲,毛毛躁躁的男孩子覺得身後總跟著一個小姑娘是件很丟人的事兒,所以他不止一次的向杜嵐鳳發出警告,恐嚇她不許再跟著自己。
「可……可是……」七歲的杜嵐鳳撇起了嘴巴,才說了兩個字,眼淚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可是我爸爸媽媽都不見了,其他人也不跟我玩兒……」
這下,裴御徹底沒招了,他從八歲的時候,就見不得杜嵐鳳哭。
「好了好了,那我帶你一起玩兒……不過事先說好了,我只跟男生玩兒的,我們玩兒的都是很危險的!要打仗的!你可不能拖我後退!」裴御妥協了,煩躁的對他的跟屁蟲招了招手,勉強同意帶著她一起玩兒了。
「其實他那時候並不喜歡我。」停頓了良久后,杜嵐鳳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他只是人太好了,太有責任感了,對於比自己弱小的人,他會自然而然的升起一種保護欲……我想我小時候一定很狡猾,一眼看穿了他這點,於是老用眼淚來給他施壓,讓他慢慢的對我產生了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