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夢醒時分
尋愛的旅程漫長卻又妙趣橫生，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會在哪一個路口遇到她，所以相遇的那一刻才如此誘人。
她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所以她應該也是初中部的吧？秦慕澤暗自思量著，最喜歡的數學課，卻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
初中部位於東西兩大教學樓，初一初二都在離校門口比較近的東教學樓，而初三則在相對而言比較安靜的西教學樓專心準備中考。
東教學樓還好，自己就在東教學樓，利用課餘時間一層一層的搜下去，肯定能找到她……可她若是在初三部，那就不太好找了，西教學樓離得比較遠，課間十分鐘肯定來不及，只能想其他的辦法了……秦慕澤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單手支著下巴，思緒越飄越遠。
記憶里，那是一個充滿蟬鳴的夏天，那時候的北京還有沒霧霾，抬頭就能看到藍天，陽光暖暖的，鵝卵石順著林蔭道彎彎曲曲的蔓延了好遠，操場里有身材高大的體育生在打籃球，教室里，數學老師站在講台上喋喋不休的講解著一道道並不怎麼難的難題……
他就是在這樣一個午後開始了征途，利用課餘時間一間教室一間教室的找下去，偶爾翹掉考勤不嚴的課，跑去在學校另一頭的西教學樓尋求真愛……
皇天不負有心人，最後他終於找到了她……不，嚴格意義上來說那並不能算是「找到」，應該算是……驚鴻一瞥。
那天，秦慕澤正漫不經心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做習題，答案寫到了一半，窗外突然傳來了不絕於耳的喝彩聲，男聲女聲混雜在一起，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恩？秦慕澤劍眉輕顰，眼底閃過几絲不悅來：哪個班在上體育課嗎？喊得也有點兒太大聲了吧？
他的座位靠窗，外面就是體育課最受歡迎的籃球場，下午時不時的會從外面傳來一些叫好和歡呼，不過這麼激烈的歡呼，還是很少見的。
想著反正自己的習題也做膩了，不如看會兒籃球吧，這麼多喝彩，下面兒的籃球賽打得應該還不錯。
於是秦慕澤便側了一下頭，漫不經心的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的籃球場，這一投，卻愣住了。
樓下密密麻麻的圍了一堆人，除了正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的打比賽的男生外，球場外還聚集了不少全身都在冒粉紅泡泡的女生，在這黑壓壓的人群里，他只需一眼，便尋到了站在最角落裡的她。
她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頭微低著頭，挽著另一個正在拚命喊加油的女孩兒的胳膊，嫩的快要出水兒的小臉兒微微有些泛紅，一副靦腆羞澀的小模樣。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恩人」卻在籃球場外看人打籃球……早知道她喜歡看人打籃球，他課餘也該去籃球場上露兩手……秦慕澤在心裡微微有些不悅的想著。
「誒，小靈通，樓下打籃球的那個班，是哪個班啊？」愣神片刻后，秦慕澤身子微微向後傾了一下，拍著自己后桌的桌子，低聲問道。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依舊眨都不眨的凝著樓下的陌南秧，似乎害怕自己一旦眨眼，對方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籃球？」被稱作「小靈通」的男生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眼鏡，盯著樓下歡鬧的人群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來：「樓下啊？那是初二的，初二七班，看到那個拿著籃球正在投籃的男生了沒？那可是咱們學校的大名人，初二七班的陸明翰！校草來著……當然，我私下覺得他是沒你帥的，數學作業寫完沒？借我抄抄……」
聽「小靈通」這麼一說，秦慕澤這才發覺，場外喝彩的女生，似乎都是在為那個叫「陸明翰」的男生加油，就連他心心念念的小恩人，目光似乎也一直黏在那個叫陸明翰的王八蛋身上……
察覺到這點兒后，秦慕澤憤恨的把自己的數學作業遞給了「小靈通」，一邊兒囑咐著「小靈通」別一字不落的全抄，一邊兒咬牙切齒的問他道：「那個叫陸明翰的，什麼來頭？有女朋友沒？別他媽抄的，這冊子今天借給你了，你回家愛怎麼抄怎麼抄！趕緊過來幫我看一下，樓下哪幾個女生跟他關係比較好？最邊兒上那個穿藍裙子的女生跟他關係好不好？」
被強行拽走作業的小靈通迫於秦慕澤的淫威，只好暫時收起了筆，順著秦慕澤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然後皺眉道：「那個女生我不認識啊……不過她旁邊那個紅裙子的女生我認識，林語珊，我們八卦黨的祖師爺！人稱八卦女王，小道兒消息全是從她那兒傳過來的！老厲害了我跟你講……」
「小靈通」還在巴拉巴拉的吹噓著林語珊的豐功偉績，可秦慕澤卻自動把他給屏蔽了，他單手支著下巴，側著腦袋望著窗外，窗外的她在看籃球場上的他，而教室里的他，卻在看窗外的她。
一場目光的追逐，就這樣拉開了，她的視線一直固定在陸明翰那個討厭鬼的身上，而他，卻控制不住的一直注視著她。
她的落寞，她的膽怯，她的羞澀，他全部盡收眼底……他本該如英雄般出場，救她於水火之中的，可是他沒有。
她想要的英雄是大眾情人陸明翰，年幼的他還沒有勇氣，聽她親口把這話說出來。
所以他選擇了默默的守護，儘管這守護她本人其實根本不知道。
後來……後來發生什麼了呢？哦，對了，後來他升高中了，憑成績考進來的他，卻陰差陽錯的被分到了富二代雲集的高一三班。
現在的他用腳趾頭去想，也能猜到這一切肯定都是秦明那老不死的王八蛋搞的鬼，可那個時候他傻啊，他連學校里的地痞流氓都搞不定，更不要說去搞秦明了。
所以，那時候的他只以為是系統出了錯，熟不知，系統是不會無緣無故出錯的，這世上所有巧合，都是上帝精心的安排。
他在那個噩夢般的高一三班見到了陌南秧的妹妹，陌南柯，初見時他驚訝於她和陌南秧的相像，因著這點兒相像，他愛屋及烏的對陌南柯的印象相當的好……可該死的，她們為什麼要長得這樣的像？
一樣的桃花眼，一樣的瓜子臉，一樣的長頭髮……可偏偏，性格卻大相捷徑。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秦慕澤如今的心狠手辣，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歸功於陌南柯。
這個和陌南秧有著七分相似的女人，用一種近乎於恐怖的方式告訴他：這個世界，唯有強者才能生存，為了力量，你可以六親不認。
他的很多令人膽戰心驚的手段，都是從陌南柯手裡學來的，這個女人足夠的狠，可是卻不夠聰明，她想要的太多，卻並沒有這個資格去擁有。
秦慕澤對陌南秧的感情在那段時間開始慢慢的變質，儘管他知道她是無辜的，可她那張臉和「儈子手」陌南柯實在是太過相像了，像到他有的時候都會把她們搞混，精神恍惚之際，他甚至會覺得，此刻正在對自己施虐的女人，其實就是當初在小巷子里救下他的那個小女孩兒。
「為……為什麼？」他問她，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當初不是救了我嗎？我曾無法抑制的喜歡過你啊……
「為什麼？」對方好像聽到了什麼很可笑的事情，捂著嘴巴誇張的笑了起來，她把燃著的煙頭按到自己的鎖骨上，說話的聲音，笑意殘忍而惡毒：「因為好玩兒啊……」
有時候，施惡是沒有任何原因的，有些人本性如此。
那永無止境的噩夢裡，她們姐妹兩個的臉開始彼此混雜，以至於他後來開始分不清她們誰是誰，是誰救了他，又是誰害慘了他？
生母的死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自此，他丟下了良知，封閉了感官，蛻變成一個有著華麗外殼，卻沒有靈魂的人。
他巧設玄機，步步為營，緩慢卻又勢不可擋的把他們逐一擊破……卻不料在下一個轉角，又遇到了她。
此時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小鬼，曾經荒唐幼稚的愛慕，如今也早淡了……望著她那張和陌南柯無比相似的臉，一個妙計，忽然浮上他的心頭。
——她們姐妹倆長得不是很像嗎？那他就讓她們更像一點兒好了……
起初，他其實並沒有欺騙她感情的意思……他確實打算騙她，讓她為自己除掉秦暮寒，可他完全沒想過要和她談戀愛，更沒想過，他們會談到床上去。
可他沒辦法控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從頭到尾，從裡到外變了個徹徹底底，可她怎麼還是原來的樣子？除了外貌有所改變，單純內斂容易臉紅的性格，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她那麼的呆，那麼的萌，讓他忍不住想去調戲她，情到深處，誰又能真的控制的了？
那時的秦慕澤其實是很矛盾的，他一方面覺得自己應該早日斬斷情絲，不能再繼續陷下去了，他好不容易才變得冷血無情，刀槍不入，怎麼能這麼快，又陷進感情的漩渦里？
可另一方面，他卻又相當享受她在他身邊的感覺，和她相處很輕鬆，很愉快……那種輕鬆愉悅，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她就像一個美夢，站在黑夜的另一端，和她妹妹帶給他的噩夢相抗衡……她本該能贏的，他本該讓她贏的，他們甚至有過一個孩子！他們本可以組成一個家庭，一個正常的，他從未體會過的三口之家，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
只可惜，無論是噩夢還是美夢，那終究只是一場夢，是夢，就有醒來的一天……
秦慕澤走出了機場，機場外，霧霾濃濃，看不清歸路，辨不明來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