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湯圓與餃子

  我大名軒轅雪，小號「湯圓」。

  家住西荒，玉山東北腳，軒轅丘，藏風洞。

  鴟發說，我出生的那一日，軒轅丘千里王氣翻滾，動靜大得很，驚動了玉山上的王母。

  我一隻小奶虎，聚氣化靈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犯了忌諱，沒有被捏死，實屬命大。

  當時星宮的斗姆元君正在玉山上做客，見我通體雪白，呆萌可愛，便賜了「軒轅雪」這名號。

  鴟發是一隻六尾紅喙的夜鴉兒，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歲了，還只是個小小的地仙。他餵過我幾口吃食，便自詡將我拉扯大，我也念著他的恩情。

  我總愛蹲在丘頂的一塊大青石上，遙望玉山，偶爾可窺見天梯處，仙人們進出的縹緲之姿。

  一日，晚霞拉扯著雲兒翻來捲去，我如往常一般慵懶的趴著，鴟發立在我頭頂蹭著高度。

  一陣輕率的風，夾帶著淡淡的尿騷味，裹挾著一隻碧綠碧綠的大餃子，從天而降。

  猝不及防間，我打了幾個滾，險險的避開。

  如果不是我反應敏捷，堂堂百獸之王，就險些被這餃子暗器砸死了。

  「好大的餃子！」鴟發倒是敏捷，退到了樹丫上，喊道。

  「真的是餃子？」我驚喜，莫不是佛祖爺爺聽到了我日日的禱告，終於將那《凡間美食圖譜》中的物什給我快遞來了？

  《凡間美食圖譜》是鴟發為了教我些文化，特意從凡間帶回來的。

  我字沒認識多少，唾液倒是流了一地。

  這隻從天而降的大餃子，觀其形，中間豐滿，邊緣狹長，狀如元寶，錯不了，是餃子！

  我兩步踏過去，一掌按住餃子，一口便欲咬下。

  一股濃烈的尿騷氣熏得我幾欲作嘔，連退三步。

  「這是什麼餡兒的？怎的味道如此怪異？」我驚呼。

  「凡人口味重，連那榴槤尚且愛吃，整點尿騷味的餃子，實屬正常！」鴟發見多識廣。

  我的個神啊，

  「嘔……」

  彷徨，費解……

  那《凡間美食圖譜》中只介紹說餃子聞上去香噴噴的，難道凡間如此重口味？

  這味道叫我如何下得去嘴？

  糾結一番后，我決定還是順從本心，遺憾的放棄了食用它的打算。

  怕這味道污了我的地盤，我一腳踢向餃子，誰知這餃子甚是沉重，竟然只騰挪了幾米遠，撞到了崖邊巨石的邊緣，餃子皮從中間裂開，滾出一個頭戴星冠，身穿錦衣華服的孩童。

  這餃子是人肉餡兒的？！

  別看我是一隻虎，但我可是不吃人的，人肉酸澀不說，吃了還最傷道行。

  我靠近扒拉昏睡中的孩童，他眉心處那顆金色的星印閃出一道光，晃得我頭暈目眩。

  我只好挪開了手，趴在一旁思考：

  仙肉餡兒？

  這可如何是好？，

  一個時辰后，仙肉幽幽醒來，看到蜷曲在旁迷迷糊糊的我，嘆道：「怎的有這麼大一坨湯圓？」

  這便是我與廉貞的第一次見面，也是「湯圓」這別號的由來。

  那年我年僅七千歲，還是一隻玲瓏圓潤膚白貌美的幼虎，自忖有了文化，學識支撐著我以為「湯圓」是個吉祥如意的名字，便應下了這個別號。

  我私底下竊以為，那是廉貞見了我歡喜之餘，贊我皮毛雪白，身姿玲瓏……

  廉貞是北極斗姆元君的第七子，家住北極星宮。

  據說這一日是他二哥帶他到西方拜會天道聖人，他一時尿急便去院中方便。

  頭回見面，將院中的七寶妙樹當成了芭蕉樹，尿了寶樹一身。七寶妙樹一怒之下，將他裹巴裹巴，刷出了一萬里，正巧掉到了我的地盤。

  我倆一見如故，從此廉貞為我打開了一片廣闊的天地。

  天河抓星魚，玉山偷蟠桃，梧桐宮掏鳥蛋，太極宮盜仙丹，我倆廝混在一起，天上地下，淘氣得很是肆意。

  直到千把年前，廉貞被他二哥拘到天樞學院進修，我倆才見得少了。

  頭頂傳來一聲輕嘆：

  「湯圓，又在想餃子了？」

  頭頂一沉，我煩惱的砸吧了幾下嘴，身形一側，嘴裡叱喝道：「鴟發，你膽兒肥了！」

  將這廝掀翻在地，按住了他的尾羽，我恨恨的呸道：「你這多嘴的夜鴉，怕是沒睡醒吧？」

  說完這話，我抖擻了一番毛髮，雪白的皮毛蓬鬆炸起，顯得我身材益發的壯碩起來。

  鴟發知我惱了，不敢再放肆，轉移話題道：

  「山君，前夜月宮的趕月車路過，我偷聽到一件密事……」

  話說了半截，鴟發鬼祟的四下張望，欲言又止。

  我知道鴟發仗著那一身黝黑的羽翼，善於在夜色中潛行，又最喜八卦，這六界中凡有些風吹草動，皆逃不過他的耳目。

  將身子挪了過去，我示意他跳到我的耳畔，便聽他說道：

  「月宮前幾日遭了賊，那引潮梭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