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糾葛
「朕已經刻意避讓他們,不想與御史起衝突。可回了御書房,怎料奏摺里又是一堆罵聲,簡直豈有此理!他們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朕這個君父了!」皇帝越說越氣,一激動又是兩眼發昏。
皇帝頭痛欲裂,江裳華也是無動於衷,只面無表情的聽他抱怨著,過後才淡聲詢問道:「那麼陛下,您想要榮王妃的性命嗎?若您想要她見不得她好,乾脆賜死就得了。」
「朕要她性命幹什麼?」皇帝擰眉問道。
江裳華淡聲道:「既然陛下本意不是要榮王妃的性命,何不放她離京呢?將榮王妃困在京城,她若是有個好歹,御史屆時又有話柄對陛下口誅筆伐。為此,陛下的肩上背負著榮王妃一條性命,還會惹得宗室和御史不滿,陛下覺得值得嗎?」
皇帝沉默了。不是因為江裳華說得不對,正是因為有理,他才無可辯駁。
但他依舊鬆口。
江裳華沉聲道:「我知道陛下有私心。我本不該過問,但是陛下富有四海,坐擁江山,什麼樣的女子你得不到呢?陛下又何必對一個剛剛喪夫的寡婦執著?平白留下污點和罵名。」
皇帝倏然抬起頭來,凝望著江裳華:「因為榮王妃是你未來的婆母,你才會如此賣力地勸朕?」
「並非如此。」江裳華搖頭道:「我只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上為陛下解析這件事情。最好的解決方法便是陛下退讓一步,給榮王妃一條生路。如此,百官才不會對陛下口誅筆伐,更不會罵您是昏君,不是嗎?」
皇帝依舊沉默。
江裳華喟嘆一聲,「陛下,實不相瞞。榮王妃的病情也是我診斷的,目前看來,她短時間之內是不可能醒來了。再繼續將她強留在京城內,她會無聲無息地死在昏睡之中。這是陛下樂見的嗎?」
「陛下不用質疑我的用心,我絲毫沒有偏袒榮王妃的意思。我只是站在醫者的角度上,儘力去救身邊的患者而已。太后如此,榮王妃亦然。」
皇帝煩躁道:「道理朕都知道。可你不懂……她本來就是屬於朕的!」
「!」江裳華聽了這話,是驚得眸子都睜大了。
難不成,皇帝、榮王與榮王妃之間,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糾葛?
見江裳華驚愕,皇帝卻驀然鬆了一口氣,好似將憋在心裡許久的話給吐露了出來。他道:「外頭桌案旁的卷缸里,有唯一一副用布袋裝著的畫,你去拿來。」
江裳華疑惑,這才提步去將他所說的那副畫拿來。
畫卷交到了皇帝手中,他便將布袋打開,示意江裳華幫他搭把手。直到畫卷被完全拉開,江裳華才發現這上頭畫的是榮王妃!
這畫像足有一人高,畫得及其逼真,不難見繪畫之人的用心。畫像上的榮王妃英氣逼人、颯爽艷麗,容貌上未有什麼變化,但氣質卻是不同於如今的溫婉端莊。
江裳華一看落款,黎曜,繪於成德三十二年。
黎曜正是皇帝的名諱!而成德是先帝的年號,成德三十二年便是二十六年前了!
用黎珏的年齡稍微一推算……二十六年之前,榮王妃恐怕還未嫁吧?所以他們三個人的糾葛,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嗎?
「看見了嗎?朕還是皇子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有白卿雲了。」皇帝雙眸痴迷地望著畫像中的女子。
江裳華啞然,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心中驚疑不定,猜想皇帝難不成是為了搶奪榮王妃,這才對榮王下手的嗎?
可是,為什麼他能忍二十幾年,直至今歲才對榮王動手呢?
皇帝自顧著欣賞著畫中的她,好一會兒才不舍地卷好了畫卷,又放回了布袋之中,可見珍視程度。
他將畫卷放在了床榻邊上,才惋惜一嘆:「總歸,這事是朕對不住她。你回去告訴黎珏,朕許榮王妃回蒲州靜養,但前提是,黎珏不得離京,這是朕的底線。」
江裳華頷首:「明白了,我會轉告他的。」
「你回去吧,記得替朕保密,就當朕今日沒有吐過血。」皇帝揮了揮手,打發了她。
「臣女告退。」江裳華退了三步,這才轉身而去。
床榻上的皇帝,霎時柔和了眸光,又拿起畫卷抱在了懷中。
——
離開了皇宮,江裳華便往榮王府而來。
近來榮王府愁雲慘淡,沒有人上門來,自然也是門庭冷落。是以江裳華敲了好一會兒門,門房才打開了府門。
「原來是江小姐,快請進。」門房喚來小廝,讓他將江裳華帶到花廳去,並且派人通知了世子。
等黎珏來的時候,江裳華已經喝上熱茶了。
王府下人也是知好歹的。在這艱難的時期,還日日上門的也唯有江小姐了,這已經足見情誼了。更別說,江小姐還是未來的世子妃。
「還好沒有怠慢你。」黎珏進了花廳,沖她綻開了笑意。
江裳華也是莞爾一笑:「王府的下人都很周到,你放心吧。對了,王妃今日怎麼樣了?」
提起榮王妃,黎珏斂去笑意,搖頭道:「還是沒醒。寶妍說,母妃睡夢中還是會驚悸。惱恨的是,那狗皇帝竟是不允我送母妃回京休養!我真的……」
黎珏握緊了雙拳,額角也是暴起了青筋。
那未說完的後半句話,無非就是「恨不得殺了他」。只是黎珏克制,知曉自己不該將這大逆不道的話說出口。
見他的憤怒無處宣洩,江裳華生怕他會氣壞自己的身體,便將好消息告知他道:「其實我剛從皇宮出來。皇帝同意榮王妃離京靜養了。」
黎珏愕然一瞬,好一會兒才驚喜道:「當真?是你說服皇帝的嗎?」
江裳華頷首:「嗯。大朝會散朝之後,皇帝差人傳話,命我覲見,中途便是說了這事兒。他本是不允的,還惱恨御史們罵他。所幸他也不想害死王妃,我勸了幾句之後才妥協的。」
「太好了。那我這就命人收拾東西!明日便送母妃離京,免得皇帝反口。」黎珏喜出望外。
她卻不得不攔住黎珏,如實說道:「世子,皇帝雖然同意王妃離京靜養。但是……他不允你離京,還說這是他的底線。」
黎珏的笑意僵在臉上,好一會兒才磨著后槽牙冷笑道:「他怕我直接回了青州,起兵造反嗎?呵呵。」
江裳華抿唇,沒有接話。
「放心吧,我沒有這樣的心思。就目前而言,相比起造反,我還是更想弒君!」
最後的「弒君」二字,黎珏壓低了聲音,便也顯得十分陰森。但江裳華並沒有絲毫的意外。
其實她心中也有恨。皇帝想殺自己,雖然如今回京,他又收斂起了殺意,一派和善的模樣。但江裳華也不會忘了,艮那柄寒芒閃爍的匕首架在自己脖頸上的冰冷感覺。
榮王妃一出事,黎珏完全可以恨地不加掩飾。他的雙親都是受皇帝所害,此仇不共戴天。
可江裳華不可以表現出自己的恨。這不是艮得沒得手的問題,而是如今她不僅僅代表著自己,更應該考慮江家。她如今占著江家小姐的名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就必須為江家作考慮。
是以江裳華在皇帝面前,總是可以收斂起自己的所有情緒,以平常心面對皇帝。
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和平而已。江裳華知道,艮久未現身,皇帝很快就能發現苗頭。一旦他確定艮遇難了,自己就首當其衝。
未來的她,或許還要遭遇很多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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