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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州城樓。

  城樓女牆后的閣屋內,暴動的流民首領之一程立正在大口地吃著一碗面,聽著兵士稟報幗英軍來襲,已開始投擲火石及強行攀城,卻未有一絲驚慌。屋外轟隆投擲的炸裂聲就在耳畔,程立安然地吃完最後一口面,放下碗筷,對兵士道:「大聲告訴幗英將軍,奚太子和她的未婚夫婿都在我們手裡,她再這樣不客氣,我就隨便扔一個人頭給她,問她想要誰的。」

  不多時,兵士回報:「那女將軍,方便的話,可以兩個人頭一起扔,她接得住。」

  程立一驚,繼而道:「傳聞那女將軍不是個惹的,這麼一看,果然。」他陰陰一笑,「那就成全她。」

  岳棠暫時將隊伍駐紮在秦州城外不遠處,很快兵士拎著兩個還在滴血的包袱回來了,打開一看,果然並非柯兆與雪懷。岳棠「嘖」了一聲,笑道:「是那叛黨頭子誤以為這兩個人是柯將軍與奚太子,還是他認為我不認識柯將軍與奚太子?」

  兵士:「屬下不知,但此舉或許是威懾,又或許那兩位真的不在程立手上,許是騙了他。」

  岳棠一笑,心想著柯兆本就與雪懷有過接觸,甚至還幫著他進入蝶園與自己相會,此時若是達成了什麼謀划而隱在秦州城中,倒也不是不可能。

  忽而覺得心上輕鬆不少,吩咐兵士們不必攻城,圍城即可,就地紮營。待主帳搭好,她坐在其中之後,對一同跟來偽裝成兵士的老白道:「有勞你到城內走一遭,看有沒有雪懷的蹤跡。」

  約莫兩個時辰之後老白回來了,大略講述了一下與雪懷相見的情形,道:「公子及其人馬在秦州城靠近蘭溪那一側的山中隱藏,柯兆及其人馬在城南水澤附近隱藏。他們等候將軍前來已有幾日了——程立等人不足為懼。」

  岳棠一笑:「這的,倒像是我真的與他們裡應外合、早有預謀了。」

  老白一向對她所言不多接話,此刻倒多了一句嘴:「眼下情狀,還請將軍多顧及自身。」

  岳棠一挑眉:「這是雪懷的?」

  老白:「是我的。公子另有話帶給將軍。」

  岳棠失笑:「快。」

  老白:「公子……」他似有些不好意思,從懷中掏出一張信箋遞過去,「你自己看吧。」

  岳棠接過信箋笑道:「既然有信箋怎麼還讓你傳話呢……」

  信箋上的話語太過燙人,她看完便知道為什麼老白不好意思。大概是雪懷先讓他轉達,但見他不好意思便又寫了張信箋。

  那信箋上是雪懷舒展清淡的字跡:「扛過太多下福祉,黎民前景,如今我只想好好造福一人——你。」

  岳棠臉熱,瞥了老白一眼,老白立即道:「公子這是人之常情,無可羞赧,不必遮掩。」

  「嘖,」岳棠一笑,「他倒是對你坦白。」

  老白:「若不是他坦白,我和白也不會接這活兒。」

  岳棠:「哦?」

  老白:「我們欠他良多不假,但江湖事雜無暇分身,若不是他救你便是救他的命,我們不一定會來。」

  救你便是救他的命。

  岳棠心中一軟,又一暖,抿抿嘴,看向老白笑道:「江湖好混嗎?我這身手能不能當個女俠?」

  老白搖頭:「不能。」

  岳棠瞪眼:「不就是打不過你嗎?!」

  老白:「當今江湖有名頭的女俠,除去武功出神入化的兩三人之外,其餘女俠都出自名門大派。」

  岳棠「哦」了一聲,笑道:「江湖也這樣啊,我還以為江湖能以武功論英雄,稍微純粹一點。」

  老白:「任何地方都是一樣。」他看她一眼,「你倆都太赤誠,註定折損。」

  岳棠哈哈一笑:「他赤誠倒是真的,我也赤誠?我都殺人無算了。」

  老白:「你若是鑽營權勢之人,就不會難過了。」

  岳棠乾笑:「我哪裡難過了,我在京城多開心。」

  老白:「夜裡你總是睡不好,我聽得出來。」

  岳棠:「……」她輕嘖了一下,問道,「你沒告訴他吧?」

  老白:「……他問了。」

  岳棠:「嘖,罵你叛徒好像也不對。」

  老白:「我本來就是他那邊的人。」

  岳棠:「你還理直氣壯?」她白了他一眼,回正事,「雪懷帶兵從蘭溪入秦州,動靜定然不,皇上等人肯定已經知道,這流民暴亂一事也會安插到北庭頭上,我擔心秦州會像之前的蘭溪,再次被我二哥或者別的什麼人圍城,全部剿滅。」

  老白:「這我不清楚,公子沒。不過最遲明早他就會控制住秦州局勢,讓你順勢接應即可。」

  岳棠感慨道:「我是可以坐享其成了?」

  老白:「應當是這個意思。」

  岳棠微微後仰靠在椅背,嘆道:「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老白:「不清楚。不過柯兆有話帶給你。」

  岳棠:「嘖,要不是深信你是雪懷的人,我要懷疑你是個雙面細作了。」

  老白:「柯兆,明日傍晚,邀你到『融泉』敘話。」

  岳棠嗤笑:「我為何要去?」

  老白:「他事關生死,要商議對策來保三方無虞。」

  岳棠:「我,他,雪懷?口氣倒不。此事雪懷知道么?」

  老白:「我是見過公子之後再去尋的柯兆。」

  岳棠:「那便明日再看,如果他有什麼陰謀,我直接讓他死在這裡。」

  老白:「對這位未婚夫婿就沒有任何的……罷了。」

  岳棠哈哈一笑:「這下知道我不赤誠了吧?想殺便殺。」

  老白搖頭:「他蛇鼠兩端,應變之機只盯著利益,殺便殺了。」

  岳棠:「老白你在江湖上是做什麼營生的,看人很准啊。」

  老白:「不可。」

  岳棠:「跟白一樣神秘,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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