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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棠與雪懷走向匯雲台這一路,一直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話,兩饒步調也十分默契地放得很緩。
雪懷:「為何答應為我表功?這些功勞都是你一饒。」
岳棠低聲道:「雖然你有那佛衣,但若你有了一些與人交易的籌碼,應當能避免很多突如其來的殺身之禍吧。」她眼神示意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眾人,還有那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稱呼雪懷為殿下的人,「你有大功在身,雖會被更多的人想著利用,但那樣一來,你也不會輕易處於險境。」
雪懷:「那你呢?失去大功傍身,你又有那麼多已得罪的人,如何護持自身?」
岳棠笑道:「功高蓋主,也不討人喜歡。我這有功又有過的人,才是聖上最喜歡的,對吧?」
雪懷不答,岳棠知道他並不贊同,又膩向他身側,歪頭看著他道:「我想保護你。」
認真,熱切,直白,坦蕩。
雪懷看著她這幅模樣就心上微顫。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女子很清楚如何令他妥協,而他就這麼輕易地妥協了。
這女子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會再反對,開心地問他:「楊梅還有沒有,我想吃了。」
雪懷輕輕一嘆:「有,知道你愛吃,早已備下了。」
岳棠嘿嘿笑了一下,道:「以後在院子里種楊梅樹吧,這樣你就可以一直給我腌楊梅了。」
以後。
若能有以後。
「好。」雪懷答應著。
岳棠眉梢眼角都泛著滿足的笑意,在周遭盞盞明燈的映照下越顯璀璨。
雪懷一直一直含笑看著她,無論如何也看不夠。
明明死了要比活著更痛快些,從何時起生出這許許多多的留戀?
為何忽然很想好好地、與她一起好好地活著?
為何很想很想再給眼前人做很多很多的……不,做一輩子的楊梅?
雪懷掩住眸底即將湧起的酸澀霧氣,看向前方不遠處的高台,語調中是藏不住的遺憾:「到了。」
岳棠停步看向那高台,似在欣賞這高樓盛景,語氣卻十分鄭重地對雪懷道:「若你想恢復從前身份,得到從前的尊榮,我岳棠,不會攔你,亦不會阻你,且以你的悲憫之心,必然會對百姓做出最妥善的安排,這些,我都放心。」
「所以不必考慮我。」她最後道。
雪懷驚訝的眼神就要看向她,卻聽她道:「不要看我,後面的人里有能通唇語者。」
雪懷也直視著前方高台,語調卻微微有些不穩:「你都知道了。」
「不難猜。」岳棠忽而一笑,「你在擔心什麼,該擔心的是我才對吧?我姓岳呢,可是奚朝地字第一號大仇家。」
雪懷嘆息地輕輕一笑:「與你何干。」
岳棠也輕笑:「就知道你會這樣。」
雪懷:「我無意挑起任何干戈,也無意皇位。」
岳棠:「哦。」
雪懷忍不住看她一眼又立即收回眼神,道:「就『哦』?」
岳棠:「表示我知道了你的決定。」
雪懷:「然後呢?」
岳棠笑起來:「然後就可以帶你走啦。」她很開心的樣子,「你放心,雖然你沒權沒勢沒名沒姓,我絕對不會欺負你的。」她將聲音壓得更低,「最多強迫你看看春宮圖。」
雪懷想笑,可是霧氣卻不爭氣地先湧上來。他很想立刻牽著岳棠就此騰躍輾轉逃離而去,再也不理會此間任何人任何事,可他知道那樣一來,岳棠不僅會被惠王等勢力追殺,連當今女帝也不會放過她。
世間將再難有她容身之所,她所期盼的打壓父兄、出人頭地都無法再實現。
她身上的傷疤……
不能白白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