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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懷推著惠王在雪地中緩緩前行,在空曠之處停了下來。惠王微微一笑:「好心思。在這裡,我的暗衛無法隱藏,若你要以我為質便輕而易舉——就這麼擔心屋中那女將軍?想著萬一她有危險便以我為質?」
雪懷語氣淡淡:「承蒙殿下教導。」
惠王微有苦笑:「就這麼怪我?若沒有這些,你如何能在這亂局症在岳將軍昏迷數日之時為蘭溪力挽狂瀾?」
雪懷淡淡道:「這亂局,本不需要我去挽救,沒有我也有旁人。何況我能輕易解困,都是因為殿下和夜世廷藍暗中鋪排,否則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調動蘭溪駐軍又如何擊退北庭大軍?」
惠王急道:「怎能如此妄自菲薄?調軍之權雖是我給予,但如何調動如何安排都在你,至於擊退北庭大軍所用之法,也都是你一人謀划,我們即使有什麼暗中策應,也無法提前得知你所有布置,所以你……」
「殿下,」雪懷冷淡地打斷,「即使我的計策你們一時沒有料到,後續所有對策都會一一安排好,令我的計策都進展順利並最終得勝,不是么?」
惠王沒有反駁,而是問道:「這樣不好么?雪懷就真的甘心一輩子做個僧人?」
雪懷的淺笑略冷,道:「既在最初將我送入寺廟,以靜心佛法滋養於我,為何現在又問甘心與否。」
「那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在書信中已寫得足夠清楚。」惠王也帶零怒氣,「以為你答允了之後的事,沒想到心裡竟有這般怨恨。」
雪懷嘆笑:「我有什麼資格怨恨。被送入寺廟時懵懂無知,無從選擇,聽信師父所言,以為此生是為贖罪而活,眼下又被告知身份貴重,眾多饒期望寄託於我這一身,就又該聽從安排,相信我此後應為所謂大業而活,是么?」
「從始至終,有沒有一個人問過我一句,願是不願?」雪懷目光緊凝,盯視著惠王。
惠王斂眉默了一陣,輕緩地道:「旁人求都求不來的金尊玉貴,你卻絲毫不放在心上。也罷,這便是你。只是你答允的事,還會變卦么?」
雪懷深出一口氣:「只要你們不變卦,我便不會。」
惠王略略放心:「好。」他見雪懷沒有再交談的意思,又道,「你方才問我,腿是如何贍——是我自願廢了一條腿。」
雪懷微驚,繼而瞭然道:「為了讓北庭人放心你絕不會逃跑?」
惠王:「這不過是表面的緣由。為讓北庭信我助我,一條腿算得什麼。」
惠王平日里十分注重儀容,府中僕役丫鬟皆是百里挑一的面相,更不可能有任何殘疾,而今他卻願意自廢一腿……
雪懷面上不免蘊了些嘆惋,惠王見他如此頗有些欣慰,道:「雪懷,我雖是故意接近你,但確是為你著想為你鋪路,這些年來高床軟枕也未曾有幾夜好睡……」
雪懷打斷道:「殿下為何如殫精竭慮?已經過去的事情為何不讓他過去?」
惠王忽而有些憤慨:「過不去!我與你父親既有血緣之親亦是刎頸之交,我豈可不為他復仇,又豈可不為他的後人打算!我怎麼能看你一輩子就當一個僧人!」
雪懷無聲嘆息,道:「一輩子都當一個僧人,並沒什麼不好。殿下與我講經論道時豁達明理,看淡世事,也曾過『日月朝朝復輪常,江山代代姓不同』這等清醒言論,為何行事完全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