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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全都扔回來了。金世通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絲毫不顧及封王性命的一刀切做法,乾脆利落又兇悍強硬。

  這居然是個女子做出來的事情。

  真是蛇蠍美人。

  但似乎也稱不上是美人。

  她比美人少了艷麗多了凌厲,眼神毫無普通未出閣女子的避諱和羞怯,語調鏗鏘有力一絲柔軟也無,略略細看她五官也並不如何驚艷突出,大家千金的雍容雅緻更是一點也沒發覺。

  但她那雙眼中沉沉氣勢如脈脈遠山,雖淡,卻堅定不移。

  金世通沒有在別的女子面上看到過這樣的一雙眼。除霖位,這雙眼中施發的威壓也令他無法再駁。

  岳棠將兩盤菜吃了大半,放下了筷子,隨意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放在一旁,對金世通吩咐道:「金典簿,你與北庭何人議和?」

  金世通愣了愣,答道:「北庭軍副將東圖黎。」

  岳棠:「告訴他們,下次議和我親自去。」

  金世通微驚:「親自?將軍,恕我直言,現在您身為蘭溪最高統帥,實在不宜親身前往,以免處於危險。」

  岳棠涼涼一笑:「能怎樣?刺殺我么?」她笑得無所謂,「我正想見識一下北庭刺殺術是何等神妙。」

  金世通一陣惱火,但還是壓住了勸道:「將軍別笑了,現在您要是再出事,蘭溪就沒有人能救了。」

  岳棠一笑:「不是還有你一心想推上去的救世之人嗎?怎麼就沒人了呢。」

  金世通知道她在雪懷,但明面上並不願顯露,何況對她到底知道多少存疑,於是含糊道:「將軍在此,我豈敢造次,一切都唯幗英令行事。」

  岳棠笑道:「好啊,你便去傳話給北庭人,讓夜世廷藍前來議和,否則議和立即破裂,兩國隨時交戰。」

  金世通和一旁的洪定都是一驚,還不等金世通開口勸,岳棠已經阻斷了他一切想的話——

  「我已決意與蘭溪共存亡,縱傾六城所有軍民之力,即使以屍堆山方可阻擋,也絕不讓北庭進犯一步。」

  岳棠仍然坐著,語氣淡淡,眼神也淡淡,可金世通卻覺得她彷彿站在高山之巔,一吐口便是萬鈞之重。洪定想點什麼卻也沒有開口,他甚至眼神示意了一下金世通——勸也無用。

  金世通沉默了一陣,開始簡要稟報城內諸事,都是些紛雜卻必須處理的百姓諸事,比如「重建城內各項建築所需用度」、「失去男丁的獨戶如何營生」、「是否將部分農田改種藥材」等等。岳棠聽完沒什麼反應,只瞥了一眼金世通,聲音染了不快:「本將沒來之前,這些事情你都一件一件稟報給惠王么?讓他一件件處理?」

  金世通一噎,岳棠冷哼道:「抗擊北庭的功勞要給別人,這些治理蘭溪動輒得咎的事情就全要推給我?金典簿,你要推上巔峰那人跟你有何關聯?別想著為他人做嫁衣而將自己置於險境,畢竟你那主子是生是死還不一定呢。」

  金世通又有些吃驚,他一直確信惠王活著,如今被這樣一似乎這女將軍篤定惠王活不成了?這是怎麼回事?但這其中又有許多關竅不可有絲毫差錯,錯一步便滿盤皆輸,所以他真的有些不敢斷言……

  岳棠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表示除了軍情,其餘事務一概不需要報給她知道。金世通悻悻地行了禮退出去,洪定尾隨而來,金世通知他有話,果然洪定與他一邊走一邊道:「金典簿勿怪,我們將軍一貫果決乾脆,向來對軍情更上心,倒不是故意跟你過不去。」

  金世通拿不準洪定是為何這番話,只笑著敷衍了兩句,洪定靠近半步,又道:「若金典簿願意,我願助你營救惠王殿下。」迎著金世通詫異的目光,洪定再湊近了些低聲道:「獠牙峰,地靈花。」

  金世通大驚失色,卻又狐疑道:「我怎知你不是為你家將軍在詐我?」

  洪定:「那就看金典簿如何決斷了。」

  夜色深沉。

  雪懷做完了晚課準備入睡,房門卻忽地被敲了兩下。他打開房門,發現度方一臉鬱郁地站在外面,頗為詫異地問道:「師叔怎麼來了?」

  度方看著雪懷的雙眼,一字一頓地道:「師兄,圓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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