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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你的功夫有沒有精進。」岳棠大剌剌地笑道,「反正你擔心,不如就親眼看著好了。」

  洪定停下了腳步。

  岳棠並沒有停步,依舊不緊不慢地往前走,涼薄地道:「洪副將,腳崴了么?」

  洪定神色複雜地停了一陣,又舉步匆匆跟上,低聲答道:「沒櫻」

  眼見著膳廳的月門就在眼前,洪定略有些急促地道:「將軍,雪懷殺不得。」

  「哦?」岳棠的腳步略緩,「一個和尚,我殺不得?」

  洪定的眉峰蹙得極緊,面色十分猶豫,最終還是道:「屬下已有些關於他的消息,他真的不是您能動得的人。」

  這話十分直接,與傳令太監所轉達的岳榮的意思完美呼應。

  岳棠轉身看著洪定,看著這個跟隨自己多年且曾生死相護的人。

  她不相信那些生死關頭捨身回護的情義是虛假,也不相信這些年來幾乎已成習慣的噓寒問暖是作偽,但在已經證實的事實面前,她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去相信。

  她跟自己應該了結這個人,如她從前處置叛逆一樣,但一時之間根本無法下手。

  她看著他,她想親口聽他點什麼,哪怕是狡辯。

  洪定也看著她,眉目間儘是有口難言,擰著的眉頭看上去像是打了一個死結。

  「洪定!」岳棠惱了,「有話沒話?」

  洪定慌了一瞬立即道:「有!」

  岳棠瞪眼:「有話有屁放!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

  洪定立即跪下,語氣幾乎有些沉痛,但一聽便知這些話已經在他嘴邊轉過千百遍:「我本就隸屬於岳家軍,與岳松將軍素昧平生,只遠遠瞧見過。後來我妹妹在外遊玩時誤食毒果,命在旦夕無醫能治,是岳松派了御醫前來救了我妹妹性命,並將我調派至您身邊。我本不願意當什麼細作,但因為他有恩於我,於是我答應將您的情況上報給他,但絕不傷您性命。」

  「遇狼那次他能知道得那麼詳盡確實是我上報給他的,對不起您。」洪定叩了一個頭,垂著頭不敢看岳棠,「他想讓您承他的情,我想著您並沒有實際損傷也便忍耐了,何況我知道您對他的防範不會因為這件事就消失。」

  「這次到蘭溪,他耳提面命讓我及時通報情況,但我一直遵照您的命令射殺信鴿,所以只給他傳過一次信表明您可能要射殺信鴿了,之後傳訊困難,就再也沒有給他傳過信。等他來到蘭溪,直接問我惠王真偽,我也直接答了,但我只確實有人假扮,然而並不清楚是誰。因為我知道在他沒有查實這假惠王是何人之前,他不會動這個人,等他知道這惠王是雪懷假扮時,他也不能動雪懷分毫。」

  岳棠:「你在為昏迷的我爭取時間。」

  洪定不敢邀功,只略略點頭,岳棠又問道:「你很早就知道雪懷身份不簡單?」

  洪定:「我……無意中聽到過岳老將軍與岳大將軍的一句話。就在我們臨來蘭溪之前,在您府上。我本是調配糧草之後去向您彙報情況,進府後便遇到岳松,他一邊同我往裡走一邊知會我隨時彙報您的一舉一動。沒上兩句便遇到岳老將軍,岳松令我退下,我很快走蓮卻沒有走遠,走到下風口的迴廊隱蔽處略略站了一站。當時也不知為何起了這種心思,您也知道岳松的耳力好,我站得較遠,只聽到岳老將軍叮囑『清沐山凈空寺有個叫雪懷的僧人,切記不可妄動』。我當時也就是聽到了記住了,完全沒有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起一個僧人,等來了蘭溪發覺這雪懷醫術高明,沒有他似乎無法抗擊疫病,便以為之前的叮囑是因為此人堪當大用,應儘力收攬為己用。所以最初不論您是吊起來他還是打他,我都並未阻攔,當時也想著不過就是個醫術高明的和尚而已,即使被你殺了,也是不知者不罪,岳老將軍和岳大將軍並不能怎樣。」

  「直到岳松失蹤。」洪定有些愧疚的樣子,「我因受他恩惠所以一直留意他的行蹤希望能尋他回來,好歹保住性命。但一直沒有任何迴音,我還以為他真的戰死沙場,因為穿著普通兵士的服飾而無人收斂,但心裡又隱隱有懷疑他只是隱藏起來了而已。那日您要刺殺雪懷,我一是因雪懷救過您而有些沒反應過來,一是忽地靈光一閃,想著若是放出消息,沒準兒會得到什麼回信兒?因為猜想岳松不會對雪懷的生死置之不理。」

  岳棠輕笑:「你倒是聰慧啊。」

  洪定慚愧道:「這是您試探我的吧,我對幾個岳松的心腹放出消息后才反應過來。」

  岳棠:「不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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