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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懷坐在隔間葯爐前認真伺候著熬藥,在最後準備起鍋前放進一味甘草調味,將葯汁緩緩倒入碗內,輕輕吹了吹,起身端起碗走向內室。
本以為岳棠仍在睡,不料她已經睜開了雙眼,正看著雪懷走來的方向,見他入內,唇角就勾了起來,道:「大師,你再這樣給我灌藥,我就真的變成藥罐子了。」
岳棠日漸好轉,雪懷心緒寧定,便也微微一笑,站在她面前伸手探她額頭是熱是涼,之後放下手道:「再服藥五日便可服食些溫補調理的湯藥,就沒有這麼苦了。」
「我是怕苦的人么?」岳棠被雪懷扶著坐起,接過葯碗瞥了他一眼,扁了扁嘴,「你就不能多加點冰糖甘草什麼的嗎?我是出不起這葯銀?」
雪懷淺笑:「加過了。加太多影響藥效,也容易引發嘔吐。」他掃一眼藥碗,「趁熱。」
岳棠似是嫌惡地看了一眼藥汁,皺眉仰頭喝下一大半,最後兩口在雪懷眼神的催促下,再次仰頭飲盡。雪懷接過碗,贊道:「今日比昨日乖。」
「呵,」岳棠嗤笑,「大師拿哄孩子的辭來對付我。」
「患病時身心俱疲,與孩童無異。」雪懷變戲法似地攤著手掌遞到岳棠面前,「今日可以吃點這個。」
他掌心裡一塊乾淨薄帕,其中兩顆果肉飽滿的鹽漬楊梅正泛著甜潤的光澤。岳棠的雙眸亮了起來,毫不客氣地拿起一顆就放進嘴裡,甜甜地咂了一會,又把另一顆也塞進嘴裡,贊道:「好吃。」
雪懷收了帕子,淺笑道:「乖乖喝葯,明日還櫻」
岳棠在他的輕扶下重新躺好,有些探究地看著他:「大師這幾日很是溫和,甚至有點溫柔。」
雪懷淡淡一笑:「對待病患,理當如此。」
「呵,」岳棠輕嗤,「沒去扮惠王了?也不用照顧其他病患?」
雪懷:「北庭大軍已然失利,城中疫病已經控制住,眼下最為危急的只有將軍你。」
「哦——」岳棠拉長的聲音聽著不怎麼高興,背轉了身子沖著床里,留個側躺的背影給雪懷。雪懷伸手拉起被子將她背部蓋嚴,轉身要去清洗葯碗,卻岳棠隨意一抖,被子滑落,她的背脊又露在外面,雖然著了中衣,但畢竟寒地凍,室中的炭爐有限比不得她府中,於是雪懷又給她拉扯好。
岳棠再次抖肩,被子卻沒有滑落。她感到雪懷的手輕輕按在被子上,聲音也是輕輕的,卻很有力度:「我確實,是特地留在這裡照顧將軍的。」
被子沒有再抖動,被中人輕輕一嗤:「打了誑語再改正,佛祖便不會罰你?」
雪懷帶著坦然地微微苦笑:「無論做什麼,佛祖都會罰我的。」
被中人輕笑:「佛祖不講理的嗎?」
被中人靜靜等了一會也沒有聽到任何回應,回身去看雪懷,正撞上那雙漆黑的眸子,沉寂無聲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在她探究的目光下垂了眸,不言不語。
岳棠忽然察覺出這沉默里裹含著種種不知何來的委屈,便帶著玩笑口吻道:「我又沒要罰你,我又不是你的佛祖。」
雪懷倒是淺淺一笑,開了一個少見的玩笑:「若你是,我應當不會被罰。」
岳棠見他神色稍松也心情放寬,繼續玩笑道:「我看起來是那麼好話的人?大師你又看錯了呢。」
雪懷也笑,伸手搭上岳棠的手腕。岳棠靠在床沿上靜靜看他,輕聲笑道:「用診脈來結束這個問題?大師,我偏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