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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著不再理會他,卻又一股氣沒有順下去,不甘又涼淡地問道:「大師這般平和又看淡的心性,都是佛法養出來的?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傷過你?」說罷又勾唇一笑,「大師這般在寺廟或是雲遊里養出來的『堪破』,能經受住什麼?」

  涼涼地瞥他一眼,她不再看他,以為他也不會再說什麼。

  他卻回答了:「我並非『堪破』,而是在『贖罪』。」

  「贖罪者,萬念皆休。」他的聲調淡了下去,飄著點渺遠。

  她詫異地看向他,他的眉眼被漫天的流火映照,被微曦的晨光渲染,從瑩潤平和中生出些閃灼的深刻,但卻又如那些頻頻墜落的流火和淺淡不明的晨光一樣,一縱即逝。

  他會發怒或者咆哮嗎?

  她忽然生出這樣的疑問。

  那些深刻卻一縱即逝的種種,是潛藏在他心底深處從未公之於眾的情緒嗎?

  「贖什麼罪?」她問道。

  他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若將軍能撐過此役,我會細細說給將軍聽。」

  她立即就要回嘴「我對你的事情沒什麼興趣」,他已經搶先補充道:「如果到時候將軍還有興緻的話。」

  她不由得失笑:「你這是哄孩子呢嗎,如果怎樣怎樣,之後就給你講個故事。」

  他笑笑:「將軍若覺得是,便是吧。」

  他二人忽地伸手,方向都是岳棠脖頸前方寸許。兩人一起抓住了一枚箭矢,岳棠的手抓在箭矢尾部,雪懷的手抓在箭矢頭部,牢牢握住了尖銳的箭頭,手與岳棠的衣襟將蹭未蹭。

  似乎是沒想到岳棠也能抓住這箭矢,雪懷立即放開手,示意她退後,自己也站到了她身前。

  岳棠打量著手中的箭矢,看相城樓上箭矢射來的方向,對雪懷說道:「大師好身手,謝了。」

  雪懷點一下頭。

  岳棠又道:「大師這舍己護人的行為,是習慣,還是此時自然而生?」

  雪懷還沒有回答,就聽岳棠厲聲喝道:「拿弓來!」

  左右立有兵士遞弓給她,被她一把抓過。

  「大師既然願意護我,應當不介意借肩膀一用。」岳棠也不等雪懷回應,說著便伸手在他上臂一抓,借力騰空直接站在了他肩上!緊接著大力開弓,將剛才那枚想要射死她的冷箭重新射了回去。

  城樓上似乎有隱約的一聲悶哼。

  岳棠冷笑道:「敢射殺我,不敢出聲?還是已經被我射死了?還有能喘氣的么?!」

  她單腳站立在雪懷一側肩上,另一隻腳別在站立的腿后,看著不甚穩當。但她的腳踝被雪懷牢牢握著,在她剛剛躍上他的肩頭時,他便伸手握住了。

  沒有任何遲疑。

  是自然而生。

  他在心裡這樣回答道。

  回答完畢,自己也略略有些奇怪,卻不敢鬆開握住她腳踝的手,因為他能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

  運氣騰躍又開弓射箭,她的傷口可能再度撕裂且滲血了。

  於是他握著她腳踝的手更緊了些,輕聲說道:「切莫再運氣,平復呼吸,傷口處可有熱流湧出?」

  她低聲的回答有輕輕的顫音:「有。我撐得住。」

  他應了一聲,仍然輕聲:「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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