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裊裊瑩然
星月皎潔,明河在目,沈舒窈仰望著星河絢爛,臨階而坐。
「王府中的花卉有眾多花匠精心伺候,自然是繁花似錦,艷麗動人。而護城河兩岸的桂樹不過是為了應景,無人問津,唯吸天地之精華,亦能花蕾滿枝,可見它立志向上,不甘落後。」
蕭玄奕隨意把玩著一枝散發著幽香的金桂,深邃柔和的眸光凝視著她,清雋的面容流出荷露般明凈清透的笑意。
「風姿素雅,清香遠溢,樹榦蒼勁秀挺,不僅品格高貴,亦有寧折不彎的氣節。」
他的笑在月華與盈盈河燈交匯下,尤為怡然迷人,饒是沈舒窈這樣從不以貌取人的人,都在這一刻忽然神思恍惚,呼吸凝滯,果然,俊秀至極的容貌就是讓人賞心悅目。
過來許久,沈舒窈朝他伸手,蕭玄奕輕輕將那一枝金桂放到她掌心,她執起金桂端詳,「聞著這沁脾的花香,倒讓我想起了桂花糕和桂花蜜。」
「民以食為天,人之常情!」他亦在旁邊的石階上坐下,望著頭頂上空的金桂思忖。
沈舒窈雙腿交疊,手肘抵在膝間托著下巴,遙遠長空上的秋月,嫣然而笑。
水涼風秋,月明星稀,蕭玄奕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頰上,看著那道迷人,恍若能感染一切美好事物的微笑,不由地恍惚,須臾之後,他站起身,道:「天色已晚,回府吧。」
沈舒窈徐徐而立,側首望著風度翩翩,瓊林玉樹的他,低聲開口,「走吧。」
雲水蒼茫,兩人一前一後漫步在清輝大道上,這樣靜謐泛著絲絲涼意,醉了滿街秋夜,清雅柔和。
沉寂廣袤的夜晚,清風夾帶蟲鳴聲輕輕掠過,孤月薄輝下,粼粼微波中倒影著繁星點點,一個身材修長,廣袖逶迤飄逸的白衣男子。
本是淺色衣衫,卻在清輝下顯得更加凄白通透,彷彿隨時要飄散而去。
他傲然屹立,目不轉視地盯著河面上萬千閃亮燭光,蒼白的面容若覆了皚皚凝寒,讓周遭的景物都沾染了霜雪。
沈舒窈眺望著那道矗立,若高潔青松的男子,下意識地喊道:「林子彥。」
蕭玄奕停住腳步,朝著她視線所及望去,河岸上人才遁聲回首,蒼皚凝寒的臉龐瞬息便淡了幾分,只須臾就湧上一絲紅潤氣色,他淡然的神情隨即勾起一抹肆意的微笑。
他撩了衣袍疾步奔來,朝蕭玄奕揖手行禮,道:「今夕中元寄哀思,月華如水涼天意,沒想到今夜在這兒能碰見王爺。」
蕭玄奕微微頷首,「往年都在宮中放河燈,今年初見護城河畔,銀河映碧落,花燈惆悵水。」
今夜的林子彥較以往判若兩人,收斂了紈絝風流,變得沉著冷靜,彷彿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氣質脫俗。
這樣的他自沈舒窈認識他起就從未見過,不禁讓她懷疑此人還是從前認識的林子彥嗎,這樣大的差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若是讓林述鴻見此情形恐怕亦會難以置信。
但吃驚歸吃驚,沈舒窈心中也明白他如此正經的模樣,皆因今日乃中元節,紈絝風流並不代表他不孝順。
他和沈舒窈一般都是幼年喪母,祀亡母乃是為人子女之道,在每個人的心目中母親都是不可替代的。
無論何時何地,是以他情緒的反常以及心情凝重亦實屬常理,哪怕是面對蕭玄奕之時,他的清秀眉宇間依舊難掩淡淡的悲戚。
「人壽幾何?逝如朝霜,時無重至,華不再陽。至親已去二十載,這樣漫長的歲月亦不過在寤寐間悄然度過。」
林子彥目光注視著水中一盞徐徐遊動的河燈,黝黑的眸子隨著河燈的消弭而銳利暗沉,不過一霎的光景那眸中就恢復平靜。
蕭玄奕望了林子彥一眼,「年難留,時易損,往事成追憶。」
月影斑駁桂樹下,沈舒窈無聊地看著兩個吟詩作對男人,蕭玄奕才華橫溢,天賦異稟只是不必多說,而令沈舒窈意外的卻是林三公子林煥楨。
平日里不學無術的紈絝敗家子,今日看起來卻是個飽讀詩書,富有真才實學的人,她不禁在想難道此人之前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如果是,那麼他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呢?
她惶惑地望著他微光下泛著薄暈,深沉如海的面容,但這樣看的話坊間傳聞也不可盡信,畢竟人無完人,終歸會有看走眼的時候。若一直是這樣正經的模樣,倒是難以將那個成日流連煙花之地的富家公子聯想在一起。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沈舒窈剛對林子彥刮目相看建立起來的美好印象瞬間崩塌,只見他從腰間取出一把玉骨摺扇,「啪」的一下摺扇展開。
淡雅的扇面上描繪得竟然是,奔放自然的春江秋水侍女春宮圖,邊上還提了一行清俊秀雅的小篆。
果然,他還是那個如假包換的催花聖手,他輕輕搖動手中摺扇,緩緩道:「絳綃樓的姑娘妖嬈傾國色,嫵媚動人心,如此秋光月色,滅燭解羅裙,含笑帷幔幌里,舉體蘭蕙香。」
蕭玄奕挑眉聽著他越發不像話的香艷詞調,側首瞥一眼不遠處的沈舒窈,輕咳了一聲提醒他打住接下來出口的話。
許久之後,林子彥這才回過神來,瞧見蕭玄奕已轉身背對與他,很顯然他留意到玉扇上的侍女春宮圖了,然後「啪」的一聲迅速闔上玉扇,窘迫地輕點著自己的額頭,糾結著接下來該聊什麼時,沈舒窈已然轉身離開。
入秋的夜裡,群蚊若猛虎,密密麻麻撲扇著細弱的翅膀,陣陣嗡鳴聲圍繞在沈舒窈耳邊,伺機尋找一處可以飽腹的機會。
沈舒窈眸光劃過一絲狡黠,眼珠子左右轉了轉,瞅准了時機,「啪」地一記掌聲,剛才還鮮活的小生命,瞬間就腐爛在她的掌中。
下一刻,她就像一個戰場上驍勇善戰的勇士,聲東擊西,左右開弓,欲擒故縱,一輪戰役下來幾十條鮮活的生命全部血糊糊地葬送在她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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