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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金枝文萱

  蓮兒望著這些紛繁蕪雜,堪比百花更甚的綾羅綢緞,紗衣襦裙,不由地驚掉了下巴。她小心翼翼地撫摸,生怕一不小心就將這些色彩鮮艷,質地精美的絲織品碰壞了,從而失了它璀璨的光華。

  沈舒窈隨便翻了兩下,為她挑了一碧一粉兩件輕紗羅裙,順便也為自己挑了兩身,季慕白搶著要付錢卻被她制止了,他無奈地望著她,滿面春風旖旎,卻又不得不退居一旁。

  蓮兒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季慕白對沈舒窈的情誼,她很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季慕白遲遲不捅破這層窗戶紙,她亦不敢在沈舒窈面前亂說,尤其是當初她還有婚約在身。

  如今沈舒窈已無婚約約束,雖然被退婚了說出來不太好聽,但終歸是得了自由,可以心無旁騖地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就這樣默默站在不遠處,看著一對璧人在那裡談笑風生,她覺得自家小姐是世間最好的女子,唯有世間最出色的男子才可與之相配。

  老掌柜看著一會功夫就賣出了四身衣裳,布滿皺紋臉龐笑得燦爛無比,猶如烈日下綻放的向日葵,他從高櫃抽屜里取出幾個包袱,全部打開讓沈舒窈挑選喜歡的絹帕。

  沈舒窈眼眸淡淡一瞥,鬱悶道:「之前我還納悶,為何女子總偏愛忘憂萱草,現在總算知道了,感情都是從老掌柜這裡流傳出去的。」

  掌柜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又露出他諂媚的笑,抓起幾條絹帕在手中攤開,道:「姑娘,只是綉娘選的絲線接近忘憂萱草的顏色,乍一看還真就覺得是繡的忘憂萱草,實則繡的都是黃梅和蘭花。」

  沈舒窈湊過去一瞧,適才恍然道:「原是我看岔了.……實則萱草亦是極美的花,雅韻高潔。」

  「忘憂萱草確實很美,若論起喜歡來,當年在京城之中還沒人能超過她。」老掌柜見沈舒窈隨便挑了幾條,才將包袱收好,重新放回抽屜里。

  對於女兒家這種細枝末節的事,季慕白確實插不上話,只是慢悠悠地在店鋪轉了一圈,隨後找了椅子坐下。

  「哦!」沈舒窈將絹帕遞給蓮兒,隨口一道:「願聞其詳。」

  靄靄四月,新樹成陰,柔柳綠絲絛,絢爛的暖陽照耀在這綠瓦紅牆,處處透著繁盛而又富麗堂皇的京城,朦朧得猶如瓊樓玉宇般的詩情畫意。

  大街上,行人車馬絡繹不絕,一輛朱漆描金,鏤空花雕的寬闊馬車,徐徐停靠在雲霓軒正門口。一個眉清目秀穿著碧色衣衫的婢女,輕輕叩了叩馬車,道:「小姐,雲霓軒到了。」

  少頃,車門打開,身穿白玉蘭花雙綉羅裙的謝文萱,盈盈走下馬車,店鋪小二見狀,急忙弓著腰迎了上去,道:「文萱小姐,掌柜的已恭候您多時了。」

  謝文萱淡淡一笑,對身旁的婢女道:「惜蘿,今日雖風和日清,可小二哥忙前忙后張羅亦是辛苦,不如請他喝一杯茶水如何?」

  惜蘿會意,從錢袋裡掏出幾兩碎銀子遞給小二,笑道:「小二哥,這是我家小姐請你喝茶水的錢,趕緊快收下吧。」

  店小二雖不是第一次得謝文萱的賞銀,可每次總還是會讓他受寵若驚,自己是一個身份卑微的下人,除了店鋪掌柜不嫌棄外,京城裡又有幾個達官貴人會將他放在眼裡。

  若人人都如她一般仁厚,那他每日迎來送往的日子可鬆快多了,但他亦知曉,整個京城唯有一個謝文萱而已。

  掌柜的已經將她定做好的衣裳準備好,「文萱小姐,這四身衣裳,還有絹帕全部按您的要求縫製好了,您請過過目。」

  謝文萱伸手輕輕撫過這些做工精巧的霓裳,而後玉手停留在那一朵萱草錦繡的絹帕上良久,掌柜的見她如此喜愛這花,好奇地問:「世間花朵何其多,小姐為何獨獨只鍾愛這忘憂萱草?」

  「因為它是我娘最喜歡的花。」謝文萱將絹帕握在手中,道:「我娘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整整痛了兩天兩夜才將我生下來,可從此她卻落下病根,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後來我逐漸長大,瞧著族中的兄弟姐妹,整日圍繞在母親身邊很是羨慕。」她輕輕嘆了口氣,「雖然姨娘待我也極好,但終究不是生身母親,我與她無法做到親密無間。」

  「我居住的東廂房院落里,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萱草,有一次我拔掉一部分換種別的花,被我爹發現后沖我大發雷霆,說這是母親當年親手所種,卻被我肆意折損實為不孝。」

  老掌柜想起自己與夫人成親近三十載,感情亦尤為深厚,不由地感慨道:「令堂和令尊伉儷情深,當真讓人羨慕。」

  謝文萱端詳著手中的絹帕,輕道:「是呢,從那以後我就喜歡上了這種花,不僅僅因為看到它就像是見到了母親,讓我感到既溫馨又踏實,彷彿母親就在我身邊從未離開過。而是更加懂得母親對子女深重的愛,為了將一個新生命帶到這世上,不但要在鬼門關走一遭,就算讓她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辭。」

  「子欲養而親不待,雖讓人覺得可悲,卻也讓我懂得感恩,感恩母親孕育了我,感恩所有真心待我的人。亦讓我頓悟其中真理,從此我便要以善待人,以真待人。」

  「令堂若在天有靈,得知你一片孝心,定心甚慰。」

  沈舒窈聽完老掌柜的述說,當真覺得先帝果然有眼光,這個謝文萱確是仁孝之輩,當得起這個晉王妃,「我與這位謝小姐倒是有過數面之緣,的確傾城絕色,端莊嫻靜。能從對亡母的懷念中悟得為人的道理,當真稱得上本朝女子之典範。」

  「若說是在兩年前確實如此,如今老朽卻有些看不懂文萱小姐了。」掌柜的慢慢地翻開賬本,手指在算盤上撥得「噼啪」作響。

  可這一席話卻不偏不倚,盡數落了沈舒窈的耳中,她幾步繞到櫃檯前,道:「掌柜的,你說的看不懂是何意?」

  許是她的動作太快,冷不丁地嚇了掌柜的一跳,稍稍過了一會兒,才停下撥算盤的手。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文萱小姐每次來店鋪,只選一些華麗的衣裳,卻不再提綉萱草的絹帕了。直到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問了,她才說人的品味是會變的,逝者已矣,生者亦如斯夫。」

  「這話聽起來倒也合情合理,畢竟她的母親的確過世良久。」沈舒窈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地點了點頭。

  「老朽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就是覺得她這兩年有些許變化,雖然依舊端莊善良,又好似少了幾分輕靈之氣。」掌柜的搖搖頭,道:「或許是年紀漸長,想法也不一樣了。」

  沈舒窈蹙眉沉思了半刻,從袖口抽出一條絹帕,呈到掌柜的面前,道:「掌柜的可見過此物?」

  掌柜的微眯著眸子,接過絹帕細細端詳了一會兒,道:「這條絹帕乃文萱小姐所有,如今為何會在姑娘手中?」

  「掌柜的為何篤定,此絹帕屬於文萱小姐?」沈舒窈並不打算解釋,只是神情略微嚴肅地盯著他問,「你應當知道,這不過是一條普通的絹帕,並無特殊之處。」

  「絹帕雖是普通,可是它的綉法卻很特殊。」掌柜的捋了一把鬍鬚,緩緩道:「實不相瞞,我家夫人年輕的時候曾是宮中綉娘,有一次文萱小姐來了店鋪得知了這件事,之後就請我家夫人為她的絹帕上綉一束忘憂萱草。」

  「夫人見堂堂一個官家小姐毫無架子,居然請求她為她的絹帕添一束花,便爽快的答應了。可誰知即將完工時,夫人的手被針扎了,流的血珠不小心濺到絹帕上,染了萱草上的花蕊。為此夫人焦急不已,本想向文萱小姐請罪,沒想到她非但不怪罪,反而說此乃畫龍點睛之筆,往後的絹帕都這樣綉。」

  「夫人雖納悶,但也深知是文萱小姐不計較她的過錯,是心胸寬廣之人。此後她便用赤色底線代替了被沾染的花蕊,是以文萱小姐的每一條萱草絹帕都是如此。」

  沈舒窈手肘撐在櫃檯上,手托著下巴,略略思忖,道:「那令夫人可曾為別的女子綉過同樣的絹帕?」

  「不曾,夫人年紀大了,早些年在宮中就熬壞了眼,是以才有了本錢開這間鋪子,且鋪子里請的綉娘眾多,根本無須她親自動手,那次若非文萱小姐相求,老朽是斷斷不會再讓她繡的。」

  沈舒窈微微點頭,隨即與季慕白並肩出去。

  驕陽炙烤著大地,人也容易睏乏,沈舒窈昏昏沉沉地斜靠在馬車錦緞上,哈欠一個接著一個,眼角掛著漣漣淚花,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

  蓮兒和車夫各自坐在車轅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季慕白身軀往沈舒窈那邊挪了挪,將她輕輕扶靠在自己肩上。

  看著如此恬靜的睡顏,均勻的呼吸,季慕白輕輕撫摸著她瑩白如玉的臉頰,將垂落在臉頰上的碎發輕輕繞到她的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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