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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魂斷香山(二)求收藏

  此言一出,小和尚的臉色明顯有些難看,沈舒窈眉心微擰,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約莫過了一會兒,小和尚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人來到月台下的一個僻靜處。

  小和尚神色緊張地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兩年前的一個雨天,寺中突然來了兩名女子和一名男子借宿,後來下半夜寺廟衝進了幾個凶神惡煞的的人將他們強行帶走了。」

  「小僧當時年紀小,好奇地偷偷跟了上去,那些人在森林裡對男子拳腳相加,眼看就快被打死了,貴女哭著苦苦哀求他們住手,卻沒一個人停手。」

  沈舒窈咬著下嘴唇,目光平淡地望著小和尚,聽他娓娓道來:「貴女身邊的婢女跑去阻止,卻被人踢翻在地,腦袋撞到石頭上,頓時血流如注,好半天都沒爬起來。貴女急得沒辦法只好說自己懷孕了,不想讓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父親,求他們放他們走,權當她死了。」

  「結果這番話徹底激怒了為首的男人,他說若是想要男子活命,她就必須跟他們回去,打掉孽種,老老實實等著嫁人。貴女當時絕望地大笑,猛地奪過男人手中的刀自刎了,臨死前還讓婢女趕緊逃。」

  小和尚搖頭嘆了口氣,道:「婢女泣不成聲地跪在貴女屍身前,她撿起地上的刀要去跟他們拚命,卻被一腳踹下了數十丈高的懸崖。男子見兩名女子都死了,怒火攻心,當場口吐鮮血,氣絕而亡。」

  沈舒窈眨了眨眼,問:「這跟女鬼又有何關係?」

  「後來,那些人連夜把兩名死者埋在林子里,半年後,每逢夜裡林子總傳來女鬼凄慘的哭聲。為此主持愧疚不已,後悔當初沒有對他們施以援手,沒過多久他就自責地坐化了。」

  「多虧了雲遊多年的大師兄回來,日日念往生咒替逝者超度,林子里的鬼哭聲才漸漸停了。」

  小和尚雙手微微哆嗦,緊緊握住笤帚,道:「也不知怎麼回事,這些日子那鬼哭聲又響起了,害得小僧夜夜夢魘,好生可怕。」

  沈舒窈垂眸思忖片刻,緩緩道:「你的意思是,鬼哭聲把劉大人嚇得失足摔下斷崖而死?」

  小和尚急忙點點頭,「劉大人出事的地方就離那兩座墳不遠,肯定是厲鬼作祟。」

  「那兩座墳在哪?」

  「就在後山北邊的一處巨石下。」

  沈舒窈輕輕撫摸著下巴,略微沉思了半刻,抬眼瞧見在廊下負手而立的蕭玄奕,縱然在陽光照射所不及的陰暗處,他清貴高華的氣質亦不能被奪走半分。

  「你方才跟小和尚打聽到什麼?」蕭玄奕抬手碰了碰廊下的燈籠,將目光投向院落西側的蒼翠之上。

  硃紅色的燈籠,金色的流蘇,隨著他的手抽離,瞬間旋轉起來,瑩瑩生輝。沈舒窈沿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嘆息道:「一對苦命的戀人罷了。」

  巍峨青山,百草豐茂,夏風蕭瑟吹不散林間裊裊煙霧,兩座突兀凄涼的孤墳。唯有幽叢中一簇簇萱草忘憂,花迎照日黃,不知人間萬古愁。

  沈舒窈俯身摘下一朵孤秀忘憂,穿過叢林,踏上了返程的官道。

  天氣越發炎熱,驗屍房的冰塊已有融化跡象,泄了一地的冰水摻雜著血水,散發出難聞的腐爛氣味。

  沈舒窈已經拔掉了屍體的衣裳,垂眸一刻,道:「死者,男,年約四十,身高六尺九寸,屍僵開始緩解,屍身腐敗綠斑。」

  她神色嚴肅地驗看未著寸縷的屍身,抬起死者的胳膊翻來覆去瞧,然後又將目光落到屍體大腿處,用手指撥弄了一下。

  原本神態自若的蕭玄奕望著她嫻熟的動作,臉色驟然一變,攥拳抵著薄唇輕咳一聲。

  沈舒窈手指在屍身大腿根部微頓,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片刻,緩緩道:「頭顱崩裂,角膜高度混濁,鞏膜黑斑出現,口腔粘膜及眼結合膜自溶,胸部、腹部和四肢多處軟組織擦挫傷,多處粉碎性骨折,初步斷定死亡在十四個時辰左右。」

  隨著沈舒窈清亮的聲音響起,蕭玄奕又開始專註謄寫驗屍單,筆下龍蛇騰躍,一氣呵成。

  直到很久都沒有聽到沈舒窈的聲音,他疑惑地微抬眼眸,見她正凝視著他,不由地劍眉微揚,問:「怎麼了?」

  沈舒窈指了指屍體,淡淡道:「幫我把他翻過來。」

  話落,蕭玄奕眼睫一跳,眉頭擰得更緊,半響才將驗屍單放置一旁。緊抿著唇,單手抵在屍體腰部,運著內力將屍體掀了過去,然後垂眸地瞧著自己的手,臉色變了幾變。

  「背部有一處四寸的傷痕。」沈舒窈躬著腰仔細看了看,揣摩道:「像是被人從身後踹了一腳留下的。」

  蕭玄奕的目光也投了過來,道:「不錯。」

  強烈的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滾滾如熱浪般的風襲來,驗屍房內懸挂的燈盞輕輕搖曳,沈舒窈站在忽明忽暗的燈盞下,使勁地想要將屍體再掰過來。

  蕭玄奕見狀,終究還是上前搭了一把手,表情一如既往,全然沒了方才的躊躇彆扭。

  一把明晃晃的解剖刀握在沈舒窈手中,Y字剖開,約莫過了好久,才傳來她淡漠的聲音:「肺部、肝臟、脾臟、心臟、腎臟各個臟器破裂。」

  她解剖刀輕輕一劃,垂眸看了好一會兒,從死者胃裡取出一樣東西,然後用旁邊的碎布擦了擦,舉到蕭玄奕面前,道:「從胃裡找到一枚鑰匙。」

  一把小手指大小的純銅暗紋鑰匙,蕭玄奕仔細看了一眼,「看來他還是為我們留下了線索。」

  他將謄寫的驗屍單放下,淡淡道:「還有七日使團就進京了,若本案在此期間仍不能破解,我便讓魏啟章將結案奏摺呈至聖上。」

  「時間雖然緊迫,但我定當竭盡全力。」

  驕陽似火,長街兩旁綠樹陰濃,沈舒窈和蓮兒各執一把芙蕖緙絲團扇,行走在熱浪奔襲,「嘒嘒」的蟬鳴聲中。

  「小姐,這櫟陽好是好,就是夏季稍炎熱了一些,不如咱們淮州涼爽。你看我才走這麼一會兒,後背就快濕透了。」

  蓮兒小臉通紅,用力扇著手中的團扇,卻如何也扇不盡那如同源泉一般的汗珠。

  沈舒窈鼻尖已有微微薄汗,她將團扇抵在額頭上方,仰望廣袤無垠的長空,那金燦燦的陽光刺痛了她的眼,「所以我才要帶你去買幾身輕薄的衣裳。」

  蓮兒突然停住步子,輕輕搖了搖她的衣袖,用商量的語氣,道:「小姐,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京城的東西實在太貴了,我這些衣裳都挺好的,平日里待在宅院也鮮少出汗。」

  「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這些年攢下的錢雖說不能錦衣玉食,但是粗茶淡飯無虞。」沈舒窈扭臉看她,將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溫聲道:「再說兩身衣裳花不了多少銀兩,不必太多擔憂。」

  蓮兒握住她的手,眸中泛起一股憂慮神色,道:「小姐,如今顧家已然退了婚,日子久了傳揚出去,恐怕對你名譽不好,今後……怕是難以覓得良人。」

  「聽風就是雨的人,未必見得就是良人。」沈舒窈將團扇抵額間,擋住那明亮刺眼的光芒,繼續往前走。

  路過闌夢閣的時候,恰好遇到季慕白,他非得用馬車送沈舒窈去成衣店,推脫不掉的就只好坐上了他的馬車。

  馬車裡放著冰塊,瞬間就將熱氣阻擋在外,小几上放著四碟點心和冰鎮西瓜,季慕白將它們都推到沈舒窈跟前,道:「天氣炎熱,小心中暑。」

  「你總是這樣細心。」沈舒窈眼底噙著笑意,遞給蓮兒一片西瓜,見她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朝著紅彤彤的瓜瓤上咬了一口。

  季慕白深深地笑望著她,道:「我只對你如此。」

  蓮兒一口西瓜瓤卡在喉嚨下不去,差點沒憋死她,沈舒窈瞧著她難受的勁,忙問:「是不是吃太急卡著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口瓜瓤才從蓮兒喉嚨順了下去,她急忙站起身,道:「那個,小姐,我坐外面.……晒晒太陽去。」

  「你不是剛才還囔囔著熱嗎?」沈舒窈疑惑地看著她,臉上分明還掛著豆大的汗珠,不在涼爽的車廂待著,跑外面曬太陽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蓮兒雙手在臉上一通亂摸,汗珠頃刻消失,一張被驕陽曬得紅撲撲的臉蛋。

  片刻就打開車門逃了出去,她在心中默念,我的小姐,難道你看不出來,季公子要向你表白嗎?我若再待在裡面小心壞了你們的好事。

  她坐在車夫的旁邊,雙拳抵住下巴,笑得美滋滋的,小姐,你終於能嫁出去了。

  季慕白看著蓮兒那滑稽的表情,搖頭笑了笑,道:「蓮兒可真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

  「是啊,這丫頭讓我慣壞了,做事總是冒冒失失的,你別見怪。」沈舒窈微微一笑,繼續啃西瓜,汁甜肉脆,又加上冰鎮過越發清爽可口,沁透心田。

  「蓮兒有福氣,攤上你這麼好的主子。」季慕白的目光徐徐落到她秀雅絕俗的面容上,須臾,將她搭在膝蓋上的手握住,深情凝視著她,聲音溫和,如三月春風拂面,「舒窈,我心悅你已久,你……可願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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