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太陽

  『事關白芍……但是怎麼也不告訴我該去哪裡找他啊……』

  『這個大祭司，行事風格還真是個性啊……』

  李十楨說不出對大祭司的印象是褒義還是貶義，只能用「個性」來形容。他對人的態度雖然不如谷主大人友善，但至少也還答應了李十楨的請求。

  大祭司和谷主交談了片刻，兩人的表情都很嚴肅，在各自都看了一眼李十楨后，大祭司便先行離去。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內宮中忙碌的人們陸續退出，只剩下谷主和李十楨兩人。

  李十楨明白這些人一定是因為內宮之前的慘烈景象前來處理調查，卻不知道具體原因為何，只感覺多半和為自己舉行的試血儀式脫不了干係。

  不幸遇難的那六人，雖然被吸成人干，模樣難以辨認，但應該就是她剛入月影宮內宮時見過的那個老爺爺老奶奶，兩個女官和兩個守衛。

  看到谷主站在一旁沉默不語，若有所思，李十楨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走上前問道：

  「谷主大人……打擾您一下……

  「請問，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是不是試血儀式……失敗了？」

  谷主很快恢復了先前柔和溫暖的模樣，俯身蹲在李十楨面前，平視她的眼睛說道：

  「這裡發生了非常複雜的事情，暫時還沒有結論，所以現在，還不能說明清楚。

  「試血儀式進行到了何種階段、是否成功……也並不能由此判斷。」

  他又拍了拍李十楨的肩膀，說道：

  「放心吧，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不會再舉行有關上品神血者的任何儀式了。」

  李十楨誤會了谷主的意思，以為自己本是現場目擊者，現在倒成了唯一嫌疑犯。

  她連忙搖頭道：

  「不是的，我不是不想參加儀式，也沒有想傷害他們，我並不反抗做為上品神血資質……應該進入神血紹所……」

  「我不是這個意思。」

  谷主微微露出了一絲苦笑，卻也十分耐心的解釋道：

  「沒有人說是你的錯，明白嗎。如果非要指認一個傷害他們六人的主犯……那也只可能是你身後的神農原血……

  「據我們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來看……這裡應該是先發生了打鬥，然後有突發事件導致神農原血的異變，從而釀成慘劇……」

  谷主輕輕拉起了李十楨的手，合在自己掌心，誠懇地說道。

  「所幸我們的上品神血者並無大礙。」

  李十楨心裡還是有無數個問題，可以給《走近科學》拍個一百集。

  為什麼在如此重要的試血儀式上，那六人要事先打鬥？又是什麼讓神農原血異變，將他們全滅？而為什麼神農原血又並未傷害她？

  可惜一切還沒有結論。

  「我們走吧。你的父母，現在一定很擔心。」

  聽到「父母」二字，李十楨猛然抬頭盯著谷主，隨後又神色寂寥落寞地點點頭。

  那一瞬間，她竟錯以為谷主說的是她真正的父親母親，而不是白芷的父親母親。

  察覺到她如此跌宕起伏的情緒，谷主連忙關切地問：

  「你還好嗎？可還能自己走？」

  「可以。」

  李十楨點點頭。剛剛她有點反應過度，需要趕快適應起來作為「別人眼中的白芷」應有的正常態度。

  谷主站起身來，看著還不及自己胸口的李十楨，伸出厚實的大手牽起她，一同走出了內宮大門。

  一路上，李十楨曾幾度懷疑，自己是因為在異世見到如此秀美英俊的成熟大叔，覺得人家身上都在發光。

  直到又來到那四周皆是無盡黑暗，望不到邊際的自旋石板處，她才確定並不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谷主體周總環繞一圈淡淡的光暈，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看不出來，但在站在其身邊就像在曬著深冬的晴日一般舒服、安心，讓人懶洋洋的。

  他並不需要藉助別的光亮，像個溫熱的小太陽，能使黑暗中的藤蔓自行散去，能使別人的目光都集於他的身上，久久不散去。

  李十楨和谷主終於來到了神血紹所最外部的走廊。高大的石門外傳來不少熟悉的聲音。

  最先出現的是易菀欣，幾乎是立馬撲在了李十楨身上，啜泣到：

  「我的芷兒，你受苦了啊……」

  李十楨多少有些動容，再加上她確實思念自己真正的父親母親，一時間竟也落淚。

  然後是白桓澤，向谷主行了一個大禮，聲音顫抖道：

  「感謝谷主大人不計漁區盜竊一案前嫌，親自解救幺女白芷於危難中。如此大恩，無以為報，桓澤嘔心瀝血，誓為谷主效力！」

  谷主將白桓澤扶起，說道：

  「白家長輩快快請起，切勿要再行此等大禮。滄楠自幼蒙族內各位長輩關照，照顧晚輩實乃分內之事，與公事自另當別論。漁區盜竊一案，滄楠必將徹查，還您於清白。」

  他又將李十楨牽上前，對白桓澤說道：

  「令愛只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白家長輩可以放心，近期將不會再需要上品神血者參加任何儀式了，神血紹所也將加固陣法和休養一段時間。」

  「可那不是……正需要上品神血……」

  白桓澤還未說完，便被谷主微笑打斷：

  「我們來承擔就好了，讓她先好好休息吧。」

  李十楨終於被父親母親領了回去，她四周望望，依舊沒有看到白芍的身影，便問道：

  「嗯……姐姐呢？怎麼不見她來？」

  易菀欣彎腰摟著她，颳了刮她的鼻頭，說道：

  「真是姐姐的小跟屁蟲呀。先前大祭司出來時，說你姐姐在巫覡法會還有要事在身，可能要晚點才有時間見你。」

  李十楨納了悶了，那個大祭司明明一見她就問有沒有遇到過白芍，這會又說白芍還在巫覡法會不能脫身，晚上還要去找他，搞得神神秘秘的。

  重新坐回驄馬拉著的雙輪馬車，李十楨竟有些許懷念，甚至有點想趕快回「家」的衝動。

  日報的第三聲鐘聲敲響，車馬即將啟程。

  她回頭看了看如不滅的太陽般的谷主大人，看到他依舊在忙碌地釋放光熱，周圍不少人還在和他不停地說著話。

  「谷主大人！榆勤勤懇懇、辛苦培育那些仙植靈種大半輩子，沒想到一朝生變、毀於一旦啊！」

  「谷主大人！鍾家存置於月影宮內的礦石寶物究竟損失幾何了？為什麼現在還不能去看！」

  「谷主大人！我一個老婆子幾度白髮人送黑髮人啊！先是外孫女芙兒，現在又是我女兒……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李十楨收回了視線，由衷地欽佩起這位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