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替代
李十楨看到白芷再次陷入情緒的劇烈波動，有些自責。
『果然……好像讓她想起什麼的時候，她就會變得很痛苦……』
『可是，如果因為霧氣隔斷位面的原因，白芷和白芍不能相見……我又該怎麼辦啊……只怕是不管和誰解釋，都會說『真的嗎？我不信』吧……』
李十楨這樣想著，也煩惱於暫時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解釋，她現在了解的事情太少，又還只是個昨天剛及笄的女孩，難道只能被動地接受別人為她做的安排嗎。
她的第一個方案是從桃源神谷逃出去，但又迅速被否決掉。
先不說能不能成功逃跑，就算是真的逃了，按照白芍的說法，白芷這具身體可是「八十餘年來第一位上品神血」，身付族人的期望，成年後必須要進入神血紹所。
她要是跑了，這不得被全族通緝，嚴重的話還會連累白芷的家人。
逃跑想想都壓力山大，李十楨又想了第二個方案，同樣被很快放棄了。
她本想著要不然再掛一次試試，但那個被車撞倒的感覺和場景歷歷在目，浸入骨髓，好像只要閉上眼就會自動單集循環播放一般，令她無法呼吸，太痛苦了。
被人無緣無故地惡意用車撞，本來就讓她心有不甘，現在好不容易又可以真切地活著，她實在沒有勇氣再次經歷死亡。
那麼李十楨就只剩下第三個方案了。
以白芷的身份，暫且在桃源神谷按部就班地繼續活下去。
李十楨愧疚地看了一眼白芷，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穿越，導致白芷的魂魄這麼的不對勁。
『我們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要怕，微笑著面對它，奧利給！』
李十楨用以前面對考試時臨時抱佛腳的套路，給自己打了打氣，正面仔細觀察起白芷那顫抖、掙扎的虛影起來。
除了整體氣質稍顯年長、成熟之外，虛影還出乎意料地憔悴乾瘦。這大概就是白芷的面容和李十楨現在的面容，只有九成九分像的原因。虛影顯然有些不符合年齡般的滄桑。
而且，虛影的身高和白芍的也很接近。可是她和白芍一起下山時，覺得白芍比她現在高了半個頭。
可以肯定的是，真正的白芷變成魂魄的時候絕對不止十五歲。
李十楨又注意到，虛影穿著純白寬袖單衣和及地單裙。為數不多露出的肌膚上，有很多如粗線一般凌亂交錯、傷口深淺不一的細小裂痕！
說好的神血可以發動急愈，快速修復傷口的呢？
『這是什麼情況？！白芷……經受過這樣的折磨？！上品神血者……難道是死於非命？看樣子還是在十五歲之後，那我豈不是……！』
再加上白芷的記憶模糊混沌，哪怕僅僅回憶一下自己的親人竟會如此痛苦。
李十楨瞬間感覺到事情變得十分異常，開始憂慮兩人的處境。
終於，白芷的狀態稍微恢復了一些，從掙扎中緩了過來。哀慟的面容掛不住淚珠，一顆接一顆地從眼角滾落，然後消失於瘦柴的手背。她凝望著李十楨，艱難地擠出蚊子般微弱聲音：
「保護……父親……母親……
「還有……
「不要去……神血紹所……」
李十楨心覺有些荒謬，那個板著一張嚴肅的臉，單手劈石桌，還不會流血的白芷父親，竟還需要她的保護？神血紹她倒是真不想去，但事實並不如她個人意願。
白芷喘了口氣，繼續說道：
「我只記得……父親母親……好像受了極嚴重的傷……為人所脅……
「神血紹所……人間地獄……」
斷斷續續、細若蚊蠅的話語在李十楨聽來彷彿晴天霹靂，如雷貫耳，整個人直接僵住。
李十楨思忖自己猜測的果然沒錯，白芷的魂魄應該也是遭遇不測，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她開口問道：
「那關於你自己呢……你記得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白芷搖搖頭，遺憾地說道：
「抱歉……我不記得了……
「除了自己名字……和家人的聯繫外……對於其他的印象都很模糊……」
唯一的線索是記憶一片空白的白芷，她的魂魄還被困在一片朦朧霧氣中，而自己說的話大概也無人會相信，李十楨非常沮喪，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多半會被人當成精神病。這不已經被一隻九尾老狐狸招魂過了嗎。
見李十楨沉默沒有回應，白芷近乎哀求地帶著哭腔說道：
「答應我……你是我的樣子，去和父親母親說，千萬不要去神血紹所……他們……他們一定會相信的……！」
李十楨無奈道：
「他們現在估計正氣頭上，不會聽得進去我說的話的。」
「不會的……不會的！父親母親從前是最寵愛我的，最疼我的，我說的話他們一定會聽的……！
「李十楨，你說你叫李十楨對吧……拜託你！就裝作他們的女兒的樣子，讓他們不要生氣，聽聽你的話，就好了……！」
白芷虛影那雙並沒有實體的雙，不斷的試圖拉扯李十楨的袖口，卻一次次如虛空般穿過，袖口甚至都沒有擺動一下。
李十楨聽到白芷的請求，皺起了眉頭，說道：
「不，我不是你。我沒有你這麼會偽裝快樂，和假裝妥協。」
白芷獃獃的愣住，雙手停滯，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
李十楨正垂著頭，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話說得太過了，畢竟是她在及笄生辰的當晚，佔據了白芷的身體。
而且確實是她的所做所為，讓白芷父母傷心生氣。她也可以體會白芷為人子女，擔憂父母的心情。
她其實想的是，就算告訴白芷的父親母親，也會用自己的方式讓他們相信自己。
突然，又是一聲刺耳的尖嘯傳來。
霧氣瞬間被破除，顯露出桃花林原本明媚的顏色。
李十楨只覺得光線突然增強，讓她眼睛有些不適應。然後又定睛一看，白芷的虛影也消失了。
不遠處，白芍急切地朝她奔來，一如李十楨昨夜初見到她時一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