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蔣玉斌看了看玉白的瓷碗裏,白茫茫的熱氣一個勁兒的從裏麵鑽出來,濃香撲鼻,舀上一勺,晶瑩的米粒裏點綴著皮蛋、薑絲和蔥花,口感濃鬱又沒有一點兒腥氣,薑絲微微的辛辣味很是開胃解膩。
喝上兩口粥,早起的頹廢一下子就被美食一掃而空。人苦點累點沒關係,有盼頭就行了,這種盼頭可以是金錢,可以是感情,可以是肉、欲,也可以是簡簡單單的一份美味早餐。
蔣玉斌突然覺得有錢挺好的,不用勞心勞力的討好誰,不用怕把誰傷害了,單純的金錢交易就可以給自己帶來身心的全方位享受,何樂而不為呢?
劉世安有些癡迷地看著眼前的人,端坐在餐桌麵前,一絲不苟的吃著自己親手做的飯,舉止優雅,動作卻是一點兒不慢,白皙纖長的手指來回晃動著,每一下都像是撩撥。
“油條好吃嗎?我早上自己炸的,瀝幹了油。”劉世安笑眯眯的問,這人也就躺在自己懷裏和吃飯的時候能軟和點,所以在做飯方麵他一向很舍得下功夫。
蔣玉斌估計是吃的高興了,這會兒還算給麵子,簡單回了兩個字:“好吃。”是真的好吃,蓬鬆香脆,每一口都是滿滿的油香,配上劉世安自己弄得泡菜,一點兒也不會膩。
劉世安樂嗬嗬的說:“好吃我就經常給你炸,不過也要換著花樣來,明天早上咱們吃餃子,我剛跟樓下水餃店的大娘學的,好吃的很。”
蔣玉斌不知道怎麽就心軟了一下,說:“不用麻煩了,大早上的,吃簡單點就行了。”
劉世安才不會嫌麻煩,“沒事兒,我動作快,隻要你愛吃就行了。”也不知道這人怎麽回事,吃多少都不長肉,劉世安看著總覺得心疼。
這服務態度是真真的不錯,不像他發小黎陽包的那個,吃他的用他的,借著他的勢往上爬,還要假清高,嫌黎陽侮辱了他的尊嚴。尊嚴,當初不是他自己為了利益踩著尊嚴送上門的嗎,現在看著黎陽好說話,就想要尊嚴了?典型的當了□□還想立牌坊,無恥的讓人惡心。
從小就謙虛謹慎的蔣玉斌難得有些小驕傲,也不再說話,決定以後每個月再給這個農民工漲兩萬塊錢的“生活費”。畢竟跟了自己一場,還伺候的這麽舒服,蔣玉斌不想虧待人家。
他知道劉世安幹的就是那種體力活,辛苦不說,以後老了怕是得一生病。自己反正不差錢,多給他點,等兩年自己膩了或者他想走了,好歹也能在關城買個房子,娶個老婆,安穩的過日子。
是的,娶老婆,蔣玉斌覺得劉世安並不像天生的GAY,以後離了自己,應該也能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現在像自己這麽好的金主怕是不多了吧?蔣玉斌麵無表情的想,又有點小小的驕傲。
劉世安自然是不知道眼前這個一本正經的人在腦補什麽,他做飯有數,等人吃飽了走了,呼啦啦的把所有剩飯剩菜包圓,覺得剛剛好。然後換上不怎麽體麵的工作裝,騎著他破破爛爛的摩托車去了工地。
“劉世安,你自己看看時間已經幾點了,天天這麽晚來,你是不想幹了是吧?”眼見劉世安快八點了才來,大腹便便的包工頭氣的暴跳如雷。工人工資論天,他包下這一塊兒卻是論工程量給錢的,工人偷懶跟搶他的錢有什麽兩樣?
劉世安理都沒有理他,把車挺穩就上工去了。他幹的活一向是鋼筋工裏最重的,手腳又快,每天早上比別人少幹個把小時,出的活卻是比誰都多,如果這個包工頭實在是想不開,那他換個地方幹就是了,有的是包工頭想找他。
“劉世安,你個敗類,老子早晚炒了你。”反正劉世安每天遲到他就是不爽,至於劉世安比別人多幹多少活,他是從來不考慮的。
……
夏季中午火辣辣的太陽曬得人心慌,工地上十一點就下班了,工人們灰頭土臉的從在建的大樓上爬下來,簡單的洗洗手,就抱著自己的大瓷缸子去工地食堂打飯。
有人問前麵打了飯的哥們兒,“今天中午吃什麽菜啊?”
那哥們兒端著碗給他看,苦兮兮的說:“豇豆炒肉,茄子和大白菜。”
三個菜都一股腦蓋在大米飯上,軟塌塌的,湯汁很多,大肥肉都沒幾塊,油星子卻是不少,一看就是菜快出鍋的時候現淋上去的,看著好看,實際上沒多少油,全是水罷了。
剛子嫌棄的撇撇嘴,跟劉世安說:“老大,咱們出去吃吧。”
劉世安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好吃不好吃的,工地上的飯菜也管飽,吃完了正好休息。”
平素節約的高誌雄今天對著食堂的飯菜也沒什麽胃口,“就走吧,咱哥幾個找外邊那小飯館要上幾個便宜菜就夠吃了,花不了多少錢。”
邊上的梁子和大伍也幫腔,“就是,老大你可是一天掙五六百的人,也太摳了。”
是的,別看劉世安這工作不體麵,工資倒是不少。他是鋼筋工,又會看圖,一把子力氣,走哪工資都不會低了。這麽高的工資還遲到,一天班都不肯加,本來就跟寬宏大量的沾不上邊的包工頭能不看他不順眼嗎?
“就走吧,我們請你。”
拗不過兄弟們一個勁兒勸,劉世安隻能跟著去了,五個人找了家街邊的小飯館,點了一盆毛血旺、一盤回鍋肉,另外來了一碟花生米。
菜價不算貴,毛血旺三十八一份兒,回鍋肉二十二,花生米八塊,再加上一人兩塊錢就能無限量供應的大米飯,這頓飯加起來也就七十八塊,還不夠劉世安昨天買菜的錢,平攤下來一個人不到十六塊,跟他五六百塊錢一天的工資比起來,更是不值一提,偏偏劉世安就是舍不得。
從斑斑點點的牆麵和簡陋的桌椅板凳就可以看出來,這家飯店的檔次不是一般的低,但卻是周圍這一片裏最受這些農民工歡迎的飯店。主要是老板會做生意,菜價不算最低的,分量大,味道也不錯,還有發著轟隆轟隆響聲的舊空調,大夏天的,可比那些隻有風扇的破飯館強。
幾個人坐下,狠狠地灌了一通涼白開,才總算感覺活了過來,“媽的,這天兒太熱了,外麵待著都折壽。”
在工地上幹了十幾年的高誌雄扯著身上的白褂子歎了口氣,“這才是六月,還不算是最熱的時候,等到了七八月你試試,鋼管子都能把手燙下一層皮來。”關城又是全國有名的大熔爐,夏天熱的那個勁兒,尋常人都不敢隨便出門。
才幹了沒兩年的剛子恨恨地啐了一口,“媽蛋,人和人的命怎麽這麽不一樣,人家就能坐在辦公室舒舒服服的賺大錢,咱們就得在大太陽底下賣命。”
大伍也帶著憤恨,“是啊,賣一輩子命還是沒法在這大城市買套房,還是不能接娃來讀書,就隻能讓他們在老家被耽誤了,然後混到了年紀再出來打工,幹咱們這種苦力。一輩接一輩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翻身。”
他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夫妻兩個為了掙錢供娃讀書,被迫背井離鄉,來大城市當“低等人”,但家鄉的教育質量不行,爺爺奶奶又管不住孩子,兩個娃的成績都很一般。
有人說既然這樣就幹脆放棄大城市,回老家找個工作專心養孩子不就好了?怎麽可能,回老家能找到什麽工作,給人端盤子還是種地?現在這社會幹啥都要錢,沒錢怎麽養孩子給老人看病?所以這就是一個難解的循環,除非他們哪天來大運發了財或是孩子考上了好大學,這個循壞才能結束了。
“所以我現在看著街上那些人模狗樣的精英就來氣,幹的比咱少,掙得比咱多,過得比咱們好千倍萬倍,好像比咱們高人一等的樣子,憑啥呀?”
劉世安喝水的手一頓,“你們也不要太偏激了,他們也不容易。”家裏的小祖宗忙起來的時候經常加班到深夜,甚至熬通宵,臉色蒼白,眼睛裏都會蓄滿紅血絲,看的劉世安心疼不已。
“老大,你現在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啊?你以前不也看不上他們嗎?”
“就是,老大,你是不是看上他們裏頭哪個小娘們就叛變了啊?”
劉世安手一個不穩,杯子裏的水灑出來不少,趕忙扯了幾張紙擦了擦,然後虎著臉說:“你們胡說八道什麽呢。”
“看看,心虛了,不過真別說,城裏的娘們又白又嫩,那小腰細的,抱在懷裏摸一摸,怕是整個身子都要酥了吧。”
“還說,你們不想活了是不是?”劉世安色厲內荏的罵道。心裏卻止不住開始發癢,腰是挺細的,皮膚更是滑嫩,就輕輕碰一下,那感覺……
“難怪天天來這麽晚啊,剛子,你不說我們都還沒注意。”梁子伸長手往劉世安腰窩子裏一桶,“我看看軟沒。”
劉世安沒防備,整個身子一下就佝僂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