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勇武的大神，謙遜的大神
清晨六點，天光才露出一點亮色，復興團隊的許多人便已活動起來。
負責物資管理的楊德昭徹夜未歸，臨時管理者謝天宇是個沉穩踏實的青年。
他帶領廚師班檢查了堆在一樓泳池裡的剩餘物資，跟物資賬目一遍遍對比，結果發現食物確實少了一些，還好不多，只有一些麵餅和肉塊。
被來報告的人叫醒時，安晴海迅速驅走一雙杏眼中的倦色。她翻身起床，花了十幾秒整理一下睡亂的頭髮，開門迎客時，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便已是精神抖擻的領袖模樣了。
「數量不多……是嗎？也對，數量太大的話，他們也沒法掩人耳目地帶出去。那個宋雨佳回來了嗎？」
「沒。」謝天宇直截了當地回答，「看來他們兩個可能真是要脫離隊伍了。」
簡短的交流結束，安晴海也沒有再繼續休息的意思。這些天她基本都是凌晨四五點鐘睡，上午九點就起。唯有昨天實在是熬不住了，剛過凌晨就睡下，現在醒來反而比之前都精神許多。
她直接來到辦公室。劉思德在野外過夜未歸，周國善大叔估計還在休息，眼下岳晴和楊曉芙卻待在這裡，兩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麼。
見她進來，兩人同時起身，興奮地咋呼一聲——
「聽說了嗎？」
安晴海被嚇了一跳，隨即婉轉而笑：
「思德的事情嗎？」
之前探索小隊在城區東南發現了一台打井鑽機。這玩意尋常人可不會使，但復興團隊如今已有一百六十多號人，一圈問下來居然還真有人有過相關經驗。
昨日他們便出發去研究那台鑽機，同時向東邊城郊走了幾公里，據說那一片土壤潮濕，草木茂盛，興許有著極其豐富的地下水資源……
若真是這樣，一直困擾復興團隊的飲水缺乏問題或許在近日就能得到解決，安晴海昨晚聽說后興奮了許久。現在看到岳晴她們激動的模樣，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這個。
「是黎明大神！」楊曉芙拍著手叫道，「你快看交流區！看黎明大神的帖子！」
安晴海依言打開投影，瀏覽數分鐘后，她倚靠在辦公桌邊，露出舒緩的笑容。
「他把那兩支持槍的團隊都解決了啊？」
「嗯，我也覺得……畢竟除了他之外，很難想象還有誰能跟有槍的人對抗吧？」楊曉芙點頭說著，隨即卻又有些困擾，「可是大神本人都沒承認，所以……也說不定就是那兩支團隊同歸於盡了？」
安晴海失笑：「那他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去勸架了么？」
「不會那麼巧的，我認為就是他。」岳晴口吻堅定地說，「你們看那些說聽到槍聲的帖子，發帖人所述的位置基本都在城區東北，剛好就是我們昨天送貨的地方附近。」
「我也認為。」安晴海慢條斯理地說著，「現在回頭想想，確實太過巧合了。在你們被教堂的匪徒綁架后，一天之內，城區內的所有持槍者被消滅乾淨，而每一次事件中又都有他的參與……」
岳晴似乎理解了什麼：「你的意思是，他從一開始就盯上了那幾撥人，我們被綁的事則是他動手的誘因？」
「沒錯。」
安晴海豎起纖細的手指，在空氣中划拉著，像是在組織一幅流程圖。
「最初，有人發帖說聽到槍聲，第二日晚，他說在城東看到了被槍殺的屍體，提醒大家注意安全。我想，從這時開始，他就已經盯上那幫持槍的人了。
「所以，當我因教堂事件向他求助時，他才反應得那麼迅速，十幾分鐘就把你們救了出來。
「當然，這並非結束，通過調查，他對城中其他持槍者的信息也了如指掌。昨天還特地提醒過我。
「因此就在昨夜，他主動出擊，去把那些持槍者全部掃光，從夜晚一直戰鬥到凌晨。直到塵埃落定，才發消息給大家報平安。」
「真的哎！」楊曉芙的眼眸中像是閃爍著星星，「海姐你這麼一說就合理了！可是大神為什麼不說清楚啊，直接講他把那些人都幹掉了不就行了？」
岳晴擺出一副老成的模樣搖起了頭，長嘆道：
「你不懂，所以人家才是大神啊。」
眼見楊曉芙仍是一臉茫然的模樣，傻乎乎的，岳晴在心裡暗嘆，這孩子終究還是只把黎明大神當成偶像來景仰，沒能領會精神啊……
「大神做事一向如此。」她只好解釋，「除了發帖總結對付喪屍的方法，或者提醒我們小心持槍者……自己的功績他一次都沒有提及。」
紀曉芙仰著小臉回憶，用一根手指壓著下唇：
「確實哦，殺喪屍是造物主公告宣傳的，教堂里的事是海姐發了帖子……大神從來都沒有炫耀過什麼。這麼說來，那些持槍者真的是被大神幹掉的，只是他的性格不願自誇。所以簡單提一句，讓大家放心就了事了。是嗎？」
再沒有比這更合理的解釋，辦公室中的三人一時沉默下來，各自在心中咂摸著這事件的味道。
擊殺喪屍也好，消滅惡徒也罷，現在想來，「我愛黎明」所做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是在為了這座城區清理威脅。
安晴海揉捏著自己乾枯的發梢，腦海中浮現出如電影般的畫面：
男人身著黑色的風衣，雙手插在口袋，在暗夜之中迎向無數扭曲晃蕩的屍影。面無表情，不言一語，就只是身形閃爍，手中匕首映著幽寒的光，於是血色飛濺。不多時匕首收起，身後無頭的屍體如割麥子一般齊刷刷倒地。男人用一塊布巾拭去刃尖滴落的污血，雙手再度收回口袋，靴子在寂靜的街道上發出孤單的迴響，他沒有停步，沉默著走向下一個目的地。
敲敲頭殼，為自己過度豐富的想象力感到了一絲害臊。
不過，不論再怎麼強大的人，終究也只是血肉之軀。
要去迎戰持槍團伙，對他而言也一定是件極其冒險的行動吧？
即便如此，他依然義無反顧。事畢之後也絕不張揚，只是溫柔地安撫了那些驚懼的人們。
「『我愛黎明』……大神。」安晴海如此輕聲念著。
曾經她也一度認為這人擊殺喪屍只是為了顯擺自己的實力，然而如今回頭再看，不由得為當時的揣測感到幾分臉紅。
岳晴和楊曉芙又去交流區參與討論了。那些網友們依然吵鬧著，有許多人認為是大神幹掉了持槍者，但也只是缺乏根據的盲信。只有她們擁有清晰周到的分析，對此兩人不免露出些許得色。
安晴海則進入了與「我愛黎明」的私信界面，一眼看到對方的回信，她迅速收起情緒琢磨起來。
……
【海子：前幾天我們的探索小隊剛好在城東附近，接到她的聯絡后就立即前往救援。她聲稱自己險遭侵害，被人相救，跟隨我們加入復興團隊。但昨天開始，我們發現她和原物資管理負責人帶走了部分物資，兩人至今下落不明。】
黎海源幾乎一夜沒能睡著。他把有鋪蓋的床鋪讓給了琳，自己則躺到了新造好的床板上。這女人也不道一聲謝，還抱怨黎海源的床鋪有一股味道……
小爺我天天出門沾一身屍臭回來，有味道是理所當然的，有本事你別一沾枕頭就睡得呼哈的呀。
到底是沒把這話說出來。從琳的角度來看，他現在就是個請私教還不給錢的無賴學員，連晚飯都拖到凌晨，還是罐頭饅頭湊合的。
作為健身教練，琳對這種不健康到了極致的飲食嗤之以鼻。要不是眼看外面環境惡劣，琳早就收拾收拾行李跟他撒由那拉了。
現在訓練室黎海源自己也能用，召喚一堆喪屍來殺掏自己的腸子也不是不行。但這方面畢竟琳才是專業人士。
只有她能夠一眼看出黎海源缺乏哪方面的鍛煉，哪一點還做的不到位，根據他的狀態變化做出針對性的微調和指導，並不只是粗暴地讓他體驗死亡那麼簡單……黎海源心裡還是有數的。
忍忍吧，聽她抱怨兩句就抱怨兩句，大不了回頭去居民區找找還有哪家遺留的鈔票什麼的，抱一堆回來堵上她的嘴。
沒睡著並不是因為這個女人，而是手槍的事情讓他始終放不下心。他每隔十幾分鐘就開一下私信看看「海子」有無回復。
這該死的交流頻道就這點做的不好。造物主也不安排個「意見反饋」，否則他決定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號召萬人血書增加新消息自動提醒的功能。
直到六點多鐘，迷迷糊糊又從淺眠中睜開眼睛，順手打開私信界面，「海子」發送的一長段文字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