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溫言解語花娘子
丹霞山的傍晚,四周一片靜謐,餘光橫照,紅艷艷的綺麗晚霞灑在山水泉澗,無不令人嘆羨。偶或有三兩隻翠色黃鸝飛上枝頭,卻一躍落在溪邊的大石上,抬頭望著心事滿懷的少女。
「顏宵,顏宵,顏宵……」「花娘子來找你了,花娘子來找你了……」翠鳥爭先恐後地向少女報告,企圖拉回少女的思緒。
顏宵身著粗布青衣,披頭散髮,像是十幾天未曾梳洗裝扮,然模樣清秀,倒也看起來不是十分邋遢。
聽罷翠鳥報告,她掉頭欲尋找藏匿之處,不想見客。轉而一想,這丹霞山,三十六峰,七十二洞,全仰仗爹爹在世時的「威武強悍」,大部分已收歸顏家所有,自己在自家,幹嘛還要藏起來?
這花娘子原也是丹霞山一妖,原形為蛇,修鍊千年,道行也不低。後來,不知出於什麼緣故,竟惹得一波又一波人來丹霞山,祈求長生之術,雖然被迷蹤林的瘴氣和小妖們攔住,到底是擾了大家的清修。
山神彭老於是便將花娘子逐出丹霞山,再不許其進山。爹爹顏淵也阻止自己同她來往玩耍。
這些年以來,山裡既有山神鎮守,又有顏淵監督,山中大小精怪,莫敢為非作歹,擾亂山下百姓,更不敢通過邪魔外道,食人精魄來增進修為。如此才得以平靜生活。
顏宵愁眉苦臉地坐在溪邊,想到爹娘離世后,離開了他們的庇護,丹霞山上這些平日里嫉恨爹爹的妖怪,已經蠢蠢欲動,每每夜裡有小妖來狐狸洞試探,擾得顏宵不敢有絲毫鬆懈,時時刻刻提防一二,奈何自己法力尚淺,化為人形不久,平日所修法術皆為防禦,更不懂得如何應敵。若真動起手來,自己焉有命在
「你們去告訴花娘子,就說我不在。」花娘子早不來晚不來,偏趕到爹爹娘親去世之後,冒著被山神捉住的危險來找我,是敵非友,不見也罷。
「顏宵,顏宵,你可還在為顏淵青棕的離開傷心嗎?他們死於天雷之下,飛升失敗,所以才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可不要萎靡偷懶哦。」一隻翠鳥模仿著娘親青棕在世時的口吻說道。
「你笨啊,顏宵是在為顏淵青棕臨走時留下的遺言煩惱呢?我說的對不對?」另一隻翠鳥覺得自己才是最了解主人的心思。
「我這幾日,正要做一隻羽毛筆,來,我看看你們誰的羽毛適合拿來用。」顏宵懶得理這幾隻嘰嘰喳喳的翠鳥,轉身欲去找山神彭老,借兩件稱手的兵器。
此時,身後傳來翠鳥的聲音,「顏宵說,她不在。」
這幾隻蠢鳥,終有一天,要把他們烤了,嘗嘗烤肉的滋味……
「顏宵不在啊,喏,我找那個妹子。」顏宵擠出一抹無奈的笑,回頭看到那位許久不見的美人,對方身著一襲紅色紗裙,巧笑宴宴,婷婷裊裊走來,如果不是親眼見過她可怖的真身,怕是以為一位沉魚落雁的鄰家美嬌娘誤入這深山裡。
「花姐姐,好久不見,不知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昔日里,你還是只狐狸崽的時候,我還曾抱過你呢,如今,見你如此生分,倒是不免傷心。」花娘子斂眉垂瞼,突然認真說出這番話來,到叫顏霄不知所措。
「花姐姐,你莫要難過,非是我故意與你生分,自爹爹娘娘去世這段時間,周圍小妖對狐狸洞虎視眈眈,你也知道,山谷里比其他地方更容易聚集日月精華,對修行者大有裨益,說來慚愧,我資質愚鈍,靈力微淺,怕是連家都守不住。」
顏宵談起心事,又免不了長吁短嘆,慚愧不已。幾日來,也不曾合過眼,心裡的煩惱也無人傾述,此時,向花娘子道出憂慮,心中暢快了不少。
「呵呵,我道是什麼煩難,竟讓妹子變得如此憂鬱,你只管放心,姐姐定會護你周全。」花娘子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親切地攜著顏宵,二人往丹霞谷狐狸洞去。
自花娘子到來,顏宵不再整日膽戰心驚,彷彿回到了爹爹娘親在的那些日子,除了正午和夜晚修習時分,其他時間便和花娘子二人一起采露烹茶,下河摸魚,好不愜意。
其間倒是有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一日,花娘子正在教顏霄學習隱身術,一個虎背熊腰的高大男人突然闖進來,身後跟著一幫小嘍啰,見到顏霄,便兩眼放光看著她
「宵霄,只聽手下的人講,你已經修成人形,卻不曾見過你,今日終於見到你了,可想死俺了。」那男人一雙眼睛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著顏霄,看得她好不自在。言罷,張開雙手就向她撲來。
花娘子卻好整以暇地側開身子,站在一旁看戲。可顏霄自己卻知道,根本不認識這麼一號人物,眼看高大的身影要向自己撲來,情急之下,顏宵只得雙手捏訣,將面前桌子變為一塊巨石擋住前面來歷不明的男子。
「妹子,你不認識此人?」花娘子還在納悶,什麼時候顏宵這麼重口味,找了一隻老虎精作情郎。看這情形,倒是這老虎精自作多情。
「當然不認識。」顏淵在世時對這個女兒呵護有加,從不讓外人靠近,是以顏宵認識的人真的有限。
那老虎精聽完,虎軀一震,硬是擠出兩滴男兒淚,失落地說:
「小的時候,我們第一次在迷蹤林旁邊的紫竹峰遇見,那時你看到我頭上長了一個王字,十分生氣,說這山中只有你的爹爹才有資格稱王,於是便將我撲到,騎在我身上……」老虎精一邊細細描繪,一邊指著腦袋那一邊參差不齊的毛。
「額……其實你不用說得那麼詳細的。」顏宵聽到這裡如果還不知道對方是誰,那就無藥可救了
那是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顏宵趁爹爹喝醉了酒,便一路小跑到紫竹峰,聽翠鳥講那裡的野雞特別多,整日飲露食草,顏宵作為這世上最後一隻狐,天天像被兔子似得餵養,深深地為自己悲哀,此時不開葷,更待何時
果然如翠鳥所言,這紫竹峰的野雞不少,不一會兒,顏宵就鎖定了一個目標,開始了狐生第一次的捕獵,突然,草叢傳來響動,顏宵第一次看到《大荒經》獸類一卷中記載的「老虎」
雖然這老虎生性兇猛,又是肉食性獸類,丹霞山無人不知,這裡是狐狸顏淵的地盤,但是這隻幼獸卻不知天高地厚,自立為「王」,喏,那腦袋上儼然是一個王字,顏宵大著膽子撲到幼獸身上,拔掉了它腦袋上所有的毛
顏宵想起以前爹爹說過,出來混果然是要還的
「宵宵,你想起來了?」老虎精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滿眼期待地看著顏宵
「想不起來,你肯定是認錯了。」顏宵決定打死不認
「宵宵,你就別騙俺了,這丹霞山誰不知道,你們家是狐族旁系的最後一支,當年受到你們祖先蘇妲己的影響,差點滅族。你現在是世上最後一隻狐狸,我怎麼可能認錯呢?」這老虎精看著五大三粗的樣子,卻不好騙
「認錯不認錯咱就不提了,你只說,你這浩浩蕩蕩地來我狐狸洞,何事?」顏宵試圖轉移話題
那老虎精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花娘子上前一步,「虎兄,你看我這妹子,父母雙親,剛剛離世,妹妹還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已,有什麼事還是改日再說。」
顏宵瞪了花娘子一眼,你如此能言善辯,不早早替我解圍。不愧是混過人間的,顏宵暗自有些對人間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