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6 急速惡化
等到勤政親賢殿事畢,蘇培盛引領著大臣們出了正殿門。
人都走了之後,胤禛靠在椅子上問蘇培盛:「皇貴妃可還說了什麼?」
蘇培盛看著他的神情,斟酌著想了想才道:「皇貴妃娘娘也就是請皇上保重身子,不要太過辛勞。」
胤禛點點頭,眼看著西洋鐘的時辰已經差不多快到了丑時,於是吩咐奴才進來送了水,洗漱了一下,醒了醒神,這才動身往九州清晏回去。
從勤政親賢殿往九州清晏去的這條路上,有好幾處還在修整,還有的地兒要繞過新栽的花木。
等回到了寢殿,躺下之後,胤禛卻有些睡不著了。
事情太多,時間太少,前面留下的問題還有許多亟待著去解決——他縱然再如何努力,有時候也難免有獨木難支。
他躺了一會兒,卻漸漸的覺得胸口有些悶了。
回來的路上,滿身疲憊,如今這麼平躺著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蘇培盛在外面守著,不許奴才們發出一點聲音,打擾皇上就寢。
皇上如今入睡是越來越困難了。
……
在外面豎著耳朵站了好久,蘇培盛聽著裡面沒有動靜了,正想悄悄地走開,忽然又聽見皇上咳嗽了一聲。
他立即就站在原地不敢動了。
又等了好久,等到裡面徹底安靜下來,蘇培盛這才躡手躡腳地走開,經過值守的四個太監面前,眼看著一個小太監腦袋漸漸耷拉下去了。
蘇培盛伸手就虛虛地照著他後腦殼來了一巴掌。
……
天地一家春中,烏拉那拉氏閉目躺在床上——眼睛的疼痛讓她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這病情起起伏伏,每一次總是在要好的時候突然又加重,纏綿不絕——烏拉那拉氏煩躁極了。
皇後娘娘有疾,宮中太醫院不敢怠慢,前前後後也來了十幾趟了。
無奈何怎麼看下來都只說是肝氣鬱結。
所謂肝為藏血之臟,疏通人體氣機,調節血液運行的功能——肝開竅於目,肝氣鬱結才會傷了眼睛。
華寇跪在床頭,手中拿著藥包,替皇後娘娘敷著眼睛,口中低聲的安慰道:「娘娘,明兒一早,太醫還會過來替您看診呢,您心裡千萬別上火著急,還是趕緊先睡吧。」
剩下的話,她硬生生的吞了下去——萬歲獨寵皇貴妃,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了。
皇後娘娘這般自個兒與自個兒較勁,又有什麼意義呢?
烏拉那拉氏心煩意亂,伸手就將華寇推開,斥道:「說的都是廢話!本宮若是能睡得著,難道不想睡?」
她伸手覆住自己眼睛,只覺得觸手之處,一片火辣辣的腫痛。
華寇被皇后推倒在地上,膝蓋處正好撞到了床頭——傳來一片疼痛。
她顧不得自己,趕緊爬起來,湊到皇后床頭就道:「皇後娘娘,您別著急,奴才再讓人換一些熱燙的藥包來。」
……
打起帘子,一瘸一拐的出去,華寇就看見門口站著的妓女們都盯著她看。
見她眼光掃過來了,眾人趕緊低下頭
華寇站在門口道:「再送三個藥包過來,剩下的都用沸水泡著,膳房的熱水一刻也不準停。」
小婢女們都答應了:「是,華寇姑姑。」
婢女們之中,有一部分是進了圓明園之後,內務府選調過來的奴才——都是精挑細選的人才。
有幾個小姑娘面生的很,看著怯怯的,姿色雖然普通,然而畢竟年輕,皮膚較嫩,在月光下看著彷彿能掐出水來一般。
聽著她們口中這一聲聲「姑姑」,華寇心裡生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畢竟是女人,哪有不怕老的?
她還記得以前剛過二十五歲的時候,自己第一次被喊「姑姑」,那時候心裡酸酸的感受。
但是現在——似乎一轉眼,過了這麼多年來,也習慣了。
但是面對著這樣年輕的臉龐,華寇還是不由得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四貝勒府里的歲月——那時候可真是年輕啊……
收回思緒,華寇站在門口,壓低了嗓門,穩穩的吩咐著奴才們準備這,準備那。
過一會兒,藥包送來了。
華寇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帶著兩個小婢女捧著托盤就重新進了皇后的暖閣。
葯香濃郁,華寇聞的久了,只覺得舌頭喉間都泛出苦味了。
「皇後娘娘,藥包來了,奴才伺候您再敷一敷吧?」華寇走到床頭,屈膝下去,隔著床帳子柔聲詢問道。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皇後娘娘在床帳里悶悶的聲音:「好。」
華寇上前去,一邊打起床帳,一邊伸手扶著烏拉那拉氏坐起來,在她身後墊了個枕頭,才轉頭看了一眼小婢女。
小婢女立即碎步上前,將手中的托盤呈遞了上去。
華寇剛要伸手拿藥包,卻聽烏拉那拉氏半閉著眼,疲憊地道:「越發不會做事了——這麼黑燈瞎火的進來服侍本宮,也不知道點盞燈?」
華寇僵了一瞬,意識到了什麼之後,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了下去。
她顫抖著嘴唇,不敢置信地緩緩轉頭望著暖閣中的燈火。
燈火明亮如星辰。
下面跪著的兩個小婢女也反應過來了,兩個人都驚呆了。
面面相覷了一陣子之後,就看華寇姑姑猛地抬起手,對著她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
第二天,寧櫻的接秀山房這裡就收到了消息——說是皇後娘娘身子不適,要休息一段時間,這一陣子妃嬪們的請安就全部都免了。
自從胤禛繼位、圓明園那幾日驚恐之後,烏拉那拉氏的身子就時常不好,眾人也都習慣了。
寧櫻聽著,也以為皇后只是頭疼腦熱個幾日。
於是她索性靜下心來,在書房中把分到自己手中的六宮事務整理了一下,理了理頭緒,又用大字寫下了幾十條要點。
這樣提綱挈領,簡明扼要——方便下次過去天地一家春的時候,讀給烏拉那拉氏聽。
她一邊想,一邊寫,漸漸的紙張就堆滿了整張桌子。
然而只過了一天,寧櫻就知道了消息:皇后這一次的眼疾突然惡化。
據說惡化的猝不及防,情況很是糟糕——太醫們都過去瞧了,卻束手無策。
皇上如今已已經讓人去宮外找民間醫館的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