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 賣慘

  冊立三十三年的皇太子,一下從東宮的位置上徹底跌落下來,被拘禁於專掌馬匹畜牧的官署——上駟院氈帳內,之後又遷於咸安宮。

  在太子剛剛被拘禁的時候,康熙還特地派了直郡王和四阿哥前去看守。

  廢太子瘋瘋癲癲,在宮中涕淚橫流,言語無狀,再加上直郡王在旁冷言片語,字字只往廢太子心口上戳。

  若不是四阿哥勸說一二,直郡王還要再言。

  但饒是如此,廢太子還是被刺激得動了尋短見的念頭。

  幸虧被瓜爾佳氏帶著一眾妾室,拚死給哭求攔住了。

  與此同時,康熙也沒有好過,自從廢了太子之後,他連續六七日都沒有睡好。

  四阿哥知父皇難過,每日都過來請安,有意無意呈報太子情況,兼著又有太子或缺什麼,他也替太子張羅安排。

  旁的阿哥見他居然還敢如此,不由地都捏了一把汗。

  連十三阿哥都忍不住勸了好幾次。

  ……

  八阿哥最近心情頗好。

  京城中有一個相士名叫張明德,據說曾經給多位王公大臣看過相,在京城很有名氣。

  太子被廢之後,八阿哥微服也去找了張明德。

  張明德剛剛看見了八阿哥,就一驚,然後連連誇他丰神清逸、以後必然有「大貴」。

  八阿哥已經貴為皇子了,按理說他這一輩子已經享受了常人不可享受的富貴,可張明德還說他以後會有「大貴」。

  這「大貴」指的到底是什麼?

  不言而喻。

  八阿哥心中怦怦地狂跳,就連自己是怎麼離開張明德之處,都快忘了。

  正好八福晉要過生辰,兩人之前因為康熙所賜宮婢吵過一陣,這一次八阿哥回了府,卻主動地就哄著八福晉,說要給她好好慶祝過生辰。

  但是十八阿哥畢竟剛剛夭折,所以不好宴請客人,只能關上門,自家人吃一頓飯罷了。

  八福晉這陣子見到誰都是板著一張臉,跟誰都不愛笑,說話也是陰陽怪氣,就連八阿哥也不例外。

  對比著康熙賞賜的美貌宮婢,八阿哥自然不樂意往這個嫡福晉屋子裡來。

  但是這一次卻是例外。

  張明德不但說了他要「大貴」,還暗示了他——說他有一位好夫人,命格極好,還能旺夫。

  八阿哥很是歡喜。

  八福晉面上雖然嗤之以鼻,心裡卻是高興的,又見八阿哥望著自己,只是微笑不言,於是臉上連裝作惱火的神情都綳不住了。

  八阿哥沒哄她幾句,她終於笑了。

  八阿哥走過去,伸手攬住八福晉的肩膀,將她攬進懷裡,有些哭笑不得——夫妻一場,年歲越久,他才越發現:郭絡羅氏想要的東西原來這麼簡單。

  只要他的幾句甜言蜜語,勝卻黃金萬兩,尊榮無數。

  ……

  四阿哥後院里,自從廢太子之後,福晉就有些坐不住了。

  廢太子這麼大的事兒,又不是兒戲,廢了自然不大可能就再復立。

  那麼東宮之位空置,到底是該誰的屁股坐上去?

  福晉想來想去,覺得無論於情於理,都是直郡王才合適。

  她倒是沒有什麼大膽的想象,只是想到直郡王與自家四爺關係歷來還算是融洽,便鬆了一口氣。

  京城裡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四阿哥往宮裡進出的時候,經常能看見御林軍如臨大敵,一個個倍加警惕。

  廢太子日日在咸安宮中,儘管供應一如從前,然而行動不自由,有如斷了翅膀的鳥。

  他內心痛苦不言而喻。

  廢太子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見了先皇后,自夢中痛哭而醒,哀慟不能停,以至於終日以淚洗面。

  連帶著眼睛都認不清人了。

  儘管直郡王使出了十二分的功夫攔截,但廢太子畢竟曾經是太子——這些情狀很快傳到了皇上那裡。

  康熙聽了,默然良久。

  再抬頭的時候,老皇帝眼淚直往下掉。

  ……

  直郡王聽了這消息,屁股再也在椅子上坐不住了。

  完了,完了,皇阿瑪這是牽動舊情,想必再復立廢太子,也未可知。

  自從太子被廢,他這個長子一直都等著東宮之位落在自己手中呢,到了嘴的鴨子哪能讓它飛了?

  直郡王著急之下,立即便去尋了父皇。

  ……

  乾清宮,陽光正當頂,從乾清宮的琉璃瓦上如水波般溢下,落在殿前地上,泛出一片光影。

  大殿之中,梁九功守在康熙身邊,悄眉悄眼。

  連吸氣都是靜悄悄的。

  自從塞外巡幸,太子私窺行帳之後,康熙便不大信任身邊人了,就連如今站在大殿之中的,都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的很少的幾個太監宮女。

  直郡王跪在殿下,言辭錚錚,急不可耐:「皇阿瑪仁慈,只將廢太子拘於咸安宮,並未曾虧待他,可廢太子黨羽遍布朝野,廢太子不聽仁義、親近邪僻,如此下去,為了不危及皇權,殃害朝政,兒子願意替皇阿瑪下手!」

  康熙從龍案后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這個長子。

  直郡王跪在下面,聽康熙沒發話,以為父親是被自己說動了。

  他急於促成,大聲又道:「兒子願替皇阿瑪下手!」

  康熙清了清喉嚨,嗯了一聲,眯起眼睛,彷彿看著外面的天空。

  他半晌才收回視線,平平地注視著直郡王,沙啞著嗓子道:「你下什麼手?」

  梁九功雖然站在後面,然而腿已經軟了,冷汗簌簌地往下掉。

  直郡王並沒有察覺到危險,只是沉浸在東宮之位唾手可得的狂喜之中,此時洋洋便道:「兒子可替皇阿瑪下手,送走了太子,以免皇阿瑪背負弒子之惡名!」

  康熙還沒說話,梁九功已經跪下了,膝行著又一路爬過去,爬到康熙面前就先抱住了康熙的腰,慌不迭地喊道:「皇上!」

  康熙伸手將他手從自己腿上掰開,悶不做聲地幾步走到了直郡王面前,忽然抬起一腳,狠狠對著直郡王肩膀就踹過去。

  直郡王猝不及防,身子向後一仰,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康熙氣得幾乎要喘不上氣:「送走太子?混賬東西!那是你的手足,是你的兄弟!你不諳君臣大義,不念父子至情,天理國法,皆所不容!滾出去,給朕滾!」

  直郡王嚇呆了,等到反應過來,屁滾尿流地要往外退出去,卻又聽康熙一聲暴喝:「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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