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 錢佳氏

  六月初十,康熙帝駕出京城,向熱河迢迢而去。

  四阿哥和其他阿哥一起,騎在前面的高頭大馬上。

  十三阿哥陪在他身邊。

  耳聽得十四阿哥和八阿哥一路說笑不斷,十四阿哥不論說什麼,話句前面都必定親熱地帶一句:「八哥,你看!」

  四阿哥聽著,心裡隱隱地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所謂兄弟——骨血是一種,緣分又是另一種。

  十四阿哥算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雖說十四阿哥從小在永和宮,年齡又足足差了十歲,與他來往的不多,但畢竟都是一個肚子里出來的。

  他還記得十四阿哥小時候兩三歲的模樣--白白嫩嫩,虎頭虎腦的,跟弘暉小時候有點像,穿著一件虎頭衣裳,在青磚地上爬來爬去。

  奶娘跟在後面大呼小叫的把他抱起來。

  一邊抱,一邊十四弟就不停的掙扎。

  其實挺可愛的。

  四阿哥自己那時候也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他不擅長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並且也羞於表達。

  並不是不喜歡面前的這個小娃娃。

  但沒想到,不過幾年時間,小娃娃漸漸地就跟在八阿哥身後。

  ……

  馬車裡,弘曆和三格格坐在一起,三格格在耐心地回答他:告訴他這一路上過去,大概要花多少時間。

  這也是剛才弘曆提出的問題。

  其實她自己也不大算的清楚,偏偏還一本正經的在教弟弟,寧櫻聽著就忍不住笑著直搖頭。

  等到說完了這個話題,三格格生怕弘曆弟弟又問出什麼讓她招架不了的問題,丟了姐姐的權威,於是趕緊就拿了糕點喂弘曆。

  弘曆吃得很香,一不留神已經吃下去了三塊糯米糕。

  寧櫻看見了,趕緊就阻止女兒:「不能再讓他吃了!那是糯米,難消化的。」

  三格格於是用自己的帕子親手給弘曆擦了擦嘴。

  中午時分,帝駕暫且停歇了下來。

  寧櫻怕孩子們在馬車裡坐了半天,憋悶得慌,於是帶著孩子們下來透透氣。

  沒想到的是,五阿哥身邊的瓜爾佳氏帶著四格格過來了。

  隊伍挺長,瓜爾佳氏從那邊走過來,太陽底下走了好一段路,到了寧櫻這裡,就微微喘氣,拿著帕子擦汗擦個不停。

  四格格和三格格一見面就開心地拉著手跑到一旁去說悄悄話了。

  弘曆看見四格格,注意力立即就全部被吸引了開去。

  他瞪大了一雙黑葡萄一般的眸子,好奇地望著這個小姐姐。

  瓜爾佳氏和寧櫻也算是舊相識,這時候一邊擦汗,一邊愁眉不展,又說這一次塞外巡幸,五阿哥帶了兩個人。

  一個是她。

  寧櫻很自然地就以為另一個「人」是劉佳氏。

  但是,她看著瓜爾佳氏說話的神情,就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果然,沒聽幾句,寧櫻才知道五阿哥帶的另外一位,原來是府里的格格錢佳氏。

  這位錢佳氏,她之前從沒聽過,結果瓜爾佳氏一解釋,才說這女子是新人入府。

  雖然是新人,年紀也小,風頭卻十分厲害——才剛剛進府很短的時間,就已經引得五阿哥十分喜歡,幾乎隔三差五地就往她院子里去。

  就連原來相敬如賓的賢妻五福晉,居然也被一個小小的格格壓下了風頭。

  五阿哥雖說還對五福晉一如既往地尊重,但是居然前一陣子,差點連五福晉的生辰都給忘了。

  這可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事。

  用另一位側福晉——劉佳氏的話來說:五爺的魂這是被狐狸精給勾走了!

  瓜爾佳氏一邊憤慨地說著,寧櫻一邊就想到了印象中五阿哥的模樣——很淳厚、溫雅的一個謙謙君子。

  她有點發怔。

  「我不敢說爺寵妾滅妻,但如今這般,又有什麼區別!」瓜爾佳氏咬著嘴唇,哼哼唧唧地湊到寧櫻耳朵邊上,從牙縫裡大膽地擠出來著幾句話。

  吐槽完這幾句話,她似乎覺得痛快了許多,伸手捂著胸口就揉了揉,一連嘆了好幾口長氣。

  本來,在這府里,劉佳氏和瓜爾佳氏兩位側福晉關係也一直不咸不淡,讓讓只不過因為五福晉賢良,維持著後院的和睦,所以兩個人才這麼和平相處了多年。

  但是這新格格錢佳氏進府以來,兩位側福晉頓時就親密了許多。

  連帶著互看彼此,也比從前順眼多了。

  「你別看五爺這一趟帶我出來,其實那全是因為沾了四丫頭的光——孩子得有親娘照顧!不然的話,他巴不得只藏著那狐狸精一個在馬車裡呢!」瓜爾佳氏壓著嗓子,低聲就對寧櫻抱怨道。

  寧櫻知道——她說的「四丫頭」指的是四格格。

  瓜爾佳氏一邊說,一邊就對著不遠處的一輛馬車指了指。

  寧櫻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正好就看見馬車簾被掀起來,幾個奴才忙前忙后的在搬著凳子,在伺候馬車裡的人下來。

  又等了一瞬,馬車裡才伸出來一隻滑如凝脂的手。

  十指尖尖,手腕、手指上乾乾淨淨的,什麼珠寶首飾也沒有。

  只一段極艷麗的桃色衣袖,閑閑地半垂落在手背上。

  一個貼身大婢女模樣的上去把人給扶下來了。

  等人一出來,遠遠的看清了容貌,寧櫻忽然有些理解五阿哥為什麼突然淪陷了。

  一個人,整天清茶品多了,也會想醉飲一壺烈酒的。

  吸引人的不一定僅僅是美艷,而是對比。

  錢佳氏年紀也就是十七八歲,容色卻十分美艷——是那種嬌媚無比的美,宛如畫上初妝美人從畫紙上走了下來一般。

  她穿著一身艷桃色旗裝。

  這顏色太艷了,看著扎眼,也容易把人襯黑,偏偏穿在錢佳氏身上,就像是給她量身定做得一般,無比合適。

  衣服和人,互相襯托,彼此都達到了最佳的狀態。

  錢佳氏下了馬車來,也就走了幾步,忽然有所察覺,往瓜爾佳氏這裡看了一眼。

  瓜爾佳氏還想吐槽,見她已經瞧見自己了,於是冷著臉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錢佳氏看上去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過來了,先給瓜爾佳氏行了禮,又看著寧櫻的衣裝氣度與瓜爾佳氏對她的親昵態度,猜測寧櫻是其他貝勒爺的側福晉,於是也行了禮。

  瓜爾佳氏冷冷地道:「萬歲巡幸在外,停歇只是暫時,你下來拋頭露面做什麼?」

  錢佳氏嫵媚一笑,泰然自若地道:「側福晉難道不也在閑轉么?」

  一個格格,對著側福晉這般說話,已經很大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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