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攛掇

  小柔子抬起頭,悠然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不怪主子著急!那寧格格也是個伶俐的,生辰宴那一日,奴才瞧著四爺看著寧格格的眼神,只怕如今兩下里正是郎情妾意,豈是您想攔便能攔得住的?」

  這話就說的有點刺激人了。

  李側福晉倏然抬起頭,怨毒地瞪了小柔子好幾眼,眼圈都紅了,彷彿心口被一根銳利的銀針扎了進去,在裡面毫無方向的絞著,只是疼。

  只是疼。

  她努力不去想生日宴那一晚,四阿哥當眾扶起寧櫻時,滿臉憐愛的神情,只是咬著牙,忍著怒氣低聲道:「別說廢話,撿關鍵的,往下說!」

  小柔子微微撩了一下眼皮,低聲道:「側福晉若想扳回局勢,不如以退為進——先什麼都別做,穩住面前這一局,靜靜等著對方露出破綻才是。」

  李側福晉皺眉凝眸,一字一字道:「寧氏謹慎得很,若要等她有錯處,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小柔子笑了笑:「側福晉,再謹慎的人也總有疏漏的時候,只要能走得近,總是能有所發現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奴才瞧著,寧格格和同時進府的武格格很是交好呢,可惜了這位武格格,明明是和寧格格一同進的府,卻偏偏入不了四爺的眼……」

  李側福晉微微一觸動,若有所思地看了小柔子一眼。

  小柔子已經抿了抿嘴唇,站直了身體。

  ……

  出了屋子來,走了十幾步之後,眼見著院子里四下無人,奴才們方才都被遣開了。卡詩這才猛地拉住小柔子,低聲道:「從前看你也是個老實的,你這般攛掇側福晉,到底是要做什麼?!」

  小柔子被她拉扯住袖子,也不掙脫開,只是淡淡道:「攛掇?你哪隻眼睛瞧著我攛掇側福晉了?我一上來便勸側福晉以靜制動,稍安勿躁——難道這也是攛掇么?」

  卡詩冷笑著道:「側福晉看不出來,我這兩隻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好端端的提武格格做什麼?你是嫌咱們側福晉現在的局勢還不夠麻煩嗎?還要攛掇她再拉攏武格格,另外生起風波!」

  小柔子猛地甩了袖子,變了臉色道:「卡詩!別以為舒蕾姐走了,你便能在側福晉身邊排第一了!你不過是看我今日在側福晉面前長了臉,心裡妒忌罷了!」

  卡詩臉色一變,微微喘了幾口氣,忽然上前將小柔子推在了牆上,湊上前去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低聲道:「我妒忌你?你算個什麼東西?我是跟在側福晉身邊的一等婢女,你不過內務府送來的一個粗使小太監——也配和我爭?」

  她說話時候,氣息極近,幾乎拂到了小柔子的臉上。

  小柔子垂下眼,額頭上的青筋露了露,忽然抬起頭對著卡詩露出一個冷冷的微笑。

  那笑容里透著森然的冷意。

  他忽然伸手,猛地從卡詩頭上拔下了一根簪子,對著自己唇邊便是不輕不重地一劃。

  血瞬間流了下來。

  卡詩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連聲道:「你做什麼!」

  小柔子放聲大哭叫起來:「卡詩姐姐!卡詩姐姐!奴才也只是為了側福晉好!並非有意要與卡詩姐姐相爭!奴才再也不敢多嘴了!求卡詩姐姐饒過奴才的嘴罷!」

  他一邊說,一邊狠狠地就將染著血的簪子塞進了卡詩手裡。

  動靜鬧的不小,屋裡的李側福晉也出來了,就見一院的奴才都跑了過來,圍著卡詩和小柔子。

  卡詩髮髻散亂,神情憤恨,手裡握著一根發簪,尖端上還染著血,瞧著觸目驚心,見側福晉過來,她如夢初醒一般,立即丟掉了手裡的發簪。

  李氏瞪大了眼道:「怎麼回事!」

  小柔子捂著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膝行到李氏面前,擦著嘴邊的血痕,磕了個頭,這才道:「側福晉!卡詩姐姐方才說奴才身份卑賤,不配在側福晉面前多嘴,胡言亂語!她是如今側福晉身邊的大婢女,最有權威不過!若奴才再敢在側福晉面前多嘴,便撕爛了奴才的嘴!」

  這話一處,眾人的目光頓時投向了卡詩。

  卡詩氣得渾身哆嗦,指著小柔子道:「你你你一派胡言,血口噴人,胡說八道些什麼?顛倒是非黑白,你還要不要臉了?!虧果然是斷子絕孫的傢伙,連一點大男人的光明都沒了!」

  這話一罵出口,旁邊幾個小太監都變了臉色,隨即上前來,給小柔子遞帕子的遞帕子,扶著他的扶著他。

  小柔子虛弱地轉頭痛哭道:「有勞幾位小哥哥了!」

  李氏見小柔子唇角鮮血宛然,瞧著實在可憐,也不由地將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卡詩。

  小柔子接過帕子,沒擦血痕,倒先擦了眼淚,隨即放聲哭道:「側福晉!奴才一片忠心,天地可表!只是想為側福晉出一份力,方才才多嘴了幾句,卡詩姐姐冤枉奴才,奴才心裡不服,這才解釋了幾句,誰知道卡詩姐姐就因為這,一時怒火中燒,居然拔了頭上的簪子來刺了奴才的嘴!」

  他說話時牽扯到了傷口之處,一串血珠子又滾了下來。

  李側福晉抬手對小柔子道:「你先回去,不必再解釋!我知道你一片忠心,回去罷。休息三日。」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卡詩,連話都沒說一句,轉身進了屋子。

  卡詩站在原地,只覺得一腔熱血慢慢冷了下來——她有私心,可也確實有為側福晉打算的心思。

  從前舒蕾姐姐在的時候,她在旁邊看著側福晉斥責舒蕾——雖然也罵,神色語氣中卻無一不透著信任。

  如今她終於察覺出來了:側福晉對她們的信任,也是親疏有別的。

  終究是深淺不同。

  連那樣親近的舒蕾,最後都只落得了一個慘死的下場。

  那麼她呢?

  ……

  寧櫻那兒,中午過後,她就開始鑽進廚房琢磨做一份楊枝甘露了。

  畢竟四阿哥晚上說好了還要過來。

  婷兒在後邊打著下手,忽然就甜甜地笑了,小小地扯了扯清揚的袖子,捂著嘴道:「清揚姐姐,你聽……」

  清揚轉了頭,就看見自家格格一邊做膳,一邊正在唱歌,心情極好的樣子。

  婷兒眼睛笑成了一道月牙兒:「咱們格格在等待四爺的時候,心情就很好呢!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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