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給她洗澡3合1
夢裡最開始是血腥的廝殺,是令人窒息般的惡臭,是長著她熟悉的鄰居潰爛扭曲的臉,朝著她張開嘴,伸出手,要把她吞吃入腹。
接著是她千辛萬苦地從打工的地方跑出來,一路上遇到了好心人,將她帶回了鄉下,回到了她的家裡面。
萬幸的是媽媽和弟弟都還活著,只是已經在屋子裡面不知道蹲了多少天,屋子裡滿是屎尿的味道,還有精神恍惚的媽媽和弟弟。
君月月帶著好心人給她的那點食物和水,哆嗦著用她纖瘦的手臂,砍死了鄰居兩個上年紀的三大爺和三娘,把媽媽和弟弟救出來。
他們看到君月月開心壞了,麻木的臉上也有了情緒,他們把君月月帶著的唯一一點吃的喝的都吃光了之後,一家人躲在路邊上一個空了的商店裡面,等著有好心人路過。
末世最一開始,人性還沒有徹底湮滅,他們的運氣還算好,很快遇到了一群開大貨車的年輕人,君月月跪下求他們,最終他們答應帶著三個人走,條件是君月月和她媽媽必須給一群人做飯,卻只能領兩個人的食物,因為小孩子不能算作勞動力。
但是沒關係,君月月看著那時候傻逼一樣的自己,在夢中還高興地和她媽媽說,「沒關係,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總會好的,我聽到他們說了,他們去投奔的是軍隊……」
那時候媽媽的溫暖和弟弟的依賴,還是那麼溫暖和讓人窩心。
但是很快畫面一轉,大貨車翻在了路邊上,車裡的人全部都死了,不是死於喪屍,而是死於槍殺,她們一家子因為去河邊洗衣服了,所以幸免於難,但是回來得太不巧了,那群作孽的人還沒走,正在搜刮東西。
她的媽媽和弟弟被發現了,有個年輕的男人拿著槍指著他們,君月月躲在大樹的後面看到,那個人的左臉顴骨的旁邊有一顆黑痣。
君月月當時是有機會跑的,這群人是殺人不眨眼的,這已經是末世第三個月了,道德淪喪人性扭曲,像他們這種沒有變異的老弱,碾死他們就像碾死螞蟻。
君月月在夢中,對著躲在樹后的自己瘋狂地喊道——跑啊!傻逼!
但是夢裡的自己,那末世中和媽媽弟弟相依為命,為了給他們弄吃的,自己餓成皮包骨的自己,怎麼可能跑呢?
君月月看到自己從大樹的後面走了出來,跪在那個年輕的男人腳邊,涕泗橫流地祈求他,給他磕頭,用自己的胸口堵住了對著她媽媽和弟弟的槍口。
這本來沒有錯啊,她沒有錯,身為女兒,護著媽媽身為姐姐護著弟弟,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
君月月卻對夢中的她輕輕笑了一下,說道,錯了。
錯在她沒有能力還強出頭,錯在她那張臉長得還算清秀,錯在她足夠年輕,瘦得不像樣,堵著槍口的胸脯上面還有幾兩肉,錯在她高估了親情,高估了人性,高估了自己生死面前的分量。
「不想死可以啊,你跟哥幾個玩玩,玩得舒坦了,我可以考慮……」那個人惡劣地笑起來,「放你們三個兩條命怎麼樣?」
君月月看著夢中自己抖得篩糠一樣,那雙眼中滿是哀求害怕卻沒有任何憎恨怨毒,她嘆息啊,原來自己也有過喪屍晶核一樣的眼睛。
她還在求著那個人,那個人的槍口惡意地推了推她胸前,身後那一群人就開始笑起來。
她還在求,磕得額頭開始流血,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說的是,「放了我們吧,我們沒有任何的殺傷力,或者留下我們也行,我們會洗衣服做飯,我們吃得很少的……」
但是面前的一群人只是笑,笑得猖狂又扭曲,黑洞洞的槍口從她的胸前挪到她嘴邊,塞到她的嘴裡,身後笑聲更加地大了。
然後,就在君月月絕望地準備要祈求他們放了她媽媽和弟弟的時候,她聽到了她媽媽說話了。
她媽媽說,「你們想怎樣對她都行,放了我和孩子,你們怎麼對她都行,她沒關係的……但是孩子還小啊,你們不能殺這麼小的孩子,會作孽的……」
那群人還在笑,笑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扭曲,君月月看著夢裡的自己閉上了眼睛,瞬間感官被狠狠拉入了那句曾經自己纖瘦單薄的身體中。
周圍的一切都靜了下來,她什麼也聽不到了,她不抖了,嘴裡冰涼的槍也不可怕了,她只能聽到她媽媽的話,她說,「你們怎麼對她都行,她沒關係的……」
你們怎麼對她都行,她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沒關係……
君月月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她記得當時她是沒有喊的,但是在夢中她卻喊了起來,像喊出所有的不甘和不解,所有的心痛和憎恨。
接著畫面一轉,她被鎖在了一個黑漆漆的倉庫裡頭,她又發現自己不在那身體的視角當中了,她的意識漂浮在上空,看著地下躺在臟污地上的女孩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大鐵門的縫隙在看,她通過夢中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她的媽媽帶著她的弟弟,在一群人的鬨笑聲中,快速地朝著一片荒原上面奔跑。
他們真的放了兩個人……
但是很快,有人開槍了,沒有打死她媽媽和弟弟,而是朝著天上。
就一槍,正逃跑的已經嚇破膽的兩個人,摔倒在了地上。
爬起來發現沒有傷準備繼續跑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槍聲吸引了喪屍,他們就在她的眼中,透過狹小的門縫,被活活撕了。
君月月看到躺在地上的自己笑了起來,她笑得聲音特別地大,很大,很瘋狂,比外面的那些男人還要瘋狂。
她笑得額角青筋鼓起,笑到血管寸寸突出體外,笑到所有的皮膚都開始泛紅開裂,她在絕望之中竟然變異了。
這變異,晚了整整幾個月,她身體像是被人用刀一寸寸地隔開,又慢慢地自我粘合,外面人聲嘈雜,一群人在喝酒吃飯,高聲談論著晚上誰先上她的問題。
君月月卻輕而易舉地掙開了拴著她的繩子,從後門偷偷地跑了。
是的,她變異了,可是卻是最低等的力量變異。
她沒有像小說中的主角一樣,變異之後馬上就能大殺四方,絕地復仇,她身體笨重得不像是她自己的,全身疼得她寸步難行,她打不過手裡有槍的人,她甚至連站立都像是站在刀尖上,一個小孩子在這個時候,就能把她推倒。
她只有暫時先逃跑。
那晚上天真的好黑啊,她失去了一切,媽媽弟弟還有……她自己。
她一直一直地朝著黑漆漆的樹林裡面跑,沒有方向,沒有光亮,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她像是被全世界給拋棄了。
她邊跑邊哭,夜風吹不干她的眼淚,她在那一晚上,把自己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幹了……
君月月是哭醒的,她好像又變成了夢裡面,或者說回憶裡面的那個女孩子,精疲力盡地倒在了黑漆漆的樹林裡面,心裡只有害怕和絕望。
還有那一句她永遠也不會忘了——她沒關係的。
「沒關係的……」君月月猛的坐起來,像一條被擱淺在沙灘上的魚,用盡所有的力氣蹬踹擺尾,卻根本回不到水中。
她被什麼給壓住了,她——
君月月猛的抽了一口氣,瘋狂湧入胸腔的氣息讓她嗆咳起來,睜開了眼睛。
方安虞放大的臉在她面前,因為離得太近了捲髮掃在了她的臉上,陽光順著窗扇透進來,把他整個人給鑲了一層暖黃的邊。
君月月停止了掙扎,眯著眼愣愣地看著方安虞,呼吸也漸漸地平穩下來,終於從那個深暗陰冷的夢魘中醒了過來。
她掙開了被方安虞抓著的手,圈住了方安虞的脖子,眼淚順著眼角沒入了頭髮,她卻疲憊地笑了起來。
兩個人實在是太近了,方安虞還為了壓制君月月,騎在她被子上壓制著她,鼻尖碰在一起,這一刻君月月脆弱得像一朵鬆開手就會風化的花,急需躲避在面前這個人的手心裡,因為方安虞對她來說,是異世界的標緻,她知道他是小說中的人物,所以剛剛醒過來,看著是他才會冷靜下來,他是把她從吃人的世界拉出來的繩子。
這一刻,君月月只想攀緊這根繩子。
只不過還沒等她拉下方安虞的脖子,屋子裡突然間傳來一聲「咳」。
這聲音太刻意了,聲音還不小,君月月瞬間就從脆弱的狀態清醒過來,鬆開了方安虞的脖子,看向了聲音來源的方向。
真熱鬧啊,一屋子的人。
君愉方安宴甚至還有君老爺子以及兩個跟在君老爺子旁邊的保鏢。
君月月環視一周,發現這裡是醫院。
她抱著方安虞的手拿下來,她才發現上面竟然還有點滴,因為是埋針,才不至於在她這麼掙扎亂動之下脫落。
方安虞下了床,扶著君月月起身,君月月一隻手按了下額頭,被手心的扯到的傷口疼得一咧嘴。
哦,先前那隻手手上的紗布又厚了,另一隻手上還扎著針,好慘哦,君月月在心裡說。
剛才咳的人是方安宴,君月月坐起來之後看向一屋子的人,表情沒有任何的起伏,她心裡現在很奇怪,什麼都沒想,卻亂糟糟的,她需要一點時間來理順,可這屋子裡面的人,很顯然不打算給她這點時間。
她靠著床邊,沒有開口,根本沒有任何的心情搭理這一屋子的人,但是君月月沒想到,先開口的,居然是坐在她對面的君老爺子。
「你為什麼要開車撞蔣家小子?」君老爺子眉心皺成川字,「你們有舊怨?」不然他怎麼調查出她是準備撞死他呢。
君愉拉了拉君老爺子的胳膊,「爺爺,姐姐才醒過來,要不等等……」
君老爺子側頭看了她一眼,竟然帶著點嚴厲的神色,君愉愣了一下,默默收回了手。
君月月看向君老爺子,皺眉一時間沒有說話,君老爺子瞪著君月月,手裡抓著的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兩下,「說話!蔣家兩個家長,都在外等著,咱們家必須給人家一個說法!」
這老頭子煩死了,君月月頭疼,她現在根本理不清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那個人那張臉……熟悉的地方和大樹,到底是巧合,還是……
君月月根本不敢亂想,她看著咄咄逼人的君老爺子,知道這件事確實需要個理由,只好說,「他罵我。」
「他罵你你就要撞死人!你知道你打出腦震蕩的那幾個,都是有頭有臉人家的孩子,你……」
君老爺子拐杖哐哐敲著地面,君月月心裡煩得受不了,說道,「他罵我是賤貨,是狗都不如的東西,是□□的婊.子。」
君月月話音一落,君老爺子整張臉呼啦一下就紅透了,紅得近乎發紫,他一輩子似乎沒聽過這麼難聽的話,突然間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用拐杖懟了一下他旁邊的人,說道,「去,把蔣家那小子接上的腿給我再打斷,兩條全都打斷!」
君老爺子因為過度激動,咳嗽了起來,嘴抿成一條直線,便朝外走邊說,跟身邊另一個人說,「去給我約那幾個腦震蕩小畜生的家長,我來教教他們怎麼管教孩子!」
他說著,哐哐哐敲著拐杖氣勢洶洶地出去了,君月月這才鬆了口氣,靠在枕頭上,君愉愣愣看著爺爺出門的方向,她從來沒見過爺爺這麼生氣……
方安宴這次是徹底怕了君月月,她那幾扳手他專門問了醫生,再輕了人或許都不會昏死,但是再重了,就能把人敲出腦淤血甚至嚴重腦損傷,三個人傷得都是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力度,醫生都懷疑,下手的人是專門拿捏的力度。
但是這麼精準的控制,假設真的是拿捏過的,那這手法,沒有千八百個人腦袋是練不出來的。
方安宴現在感覺君月月性情突變之後,越來越讓人難以理解,到現在簡直成了迷……可是如果用換一個人來形容也不準確,因為她還是壞,只是壞的方法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她總是玩那些髒的陰毒手段,現在她壞得太光明正大了,罵她幾句就要把人撞死,最離奇的是君老爺子的態度,他竟然沒呵斥她戾氣太重,竟然要把那個被撞斷腿的兩條腿都打斷……
方安宴看著君月月的神色別提多麼複雜了,他心裡也亂糟糟的,一句話也不想說,君愉本來想要問問君月月感覺怎麼樣,但是君老爺子一出去,姐姐就閉上了眼睛,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敢說話,她也怕了君月月。
方安宴也推著君愉出去了,屋子裡只剩下了一直在衛生間裡面悄無聲息忙活的方安虞。
他在幹什麼呢?
他一個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豪門大少爺,在外面的人都在問君月月這個那個的時候,他抱著君月月換下來的衣服褲子給了護工,但是……留下了內衣和內褲。
方安虞親自弄了個小盆,一臉嚴肅地站在洗手台前面,倒了差不多半桶洗衣液,在給君月月洗內衣褲。
戰況十分地激烈,沫子一直從洗手台流到了門口,方安虞身上的衣服濕了一半,總算是把沫子過乾淨了,他皺眉看了看自己身上濕噠噠的衣服,拿著君月月的內衣褲,從衛生間出來,拿著到病床前面的窗欄杆上面去晾。
君月月閉著眼睛,睡她是睡不著了,她試圖捋順腦子裡亂糟糟的想法,但是沒成功,一睜開眼,就看到方安虞拿著她十分眼熟的內衣褲,正在朝著窗檯的欄杆上搭,這他媽的是準備開內衣展覽?
還有她的內衣褲?
君月月抱著一種詭異的心情,掀開了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穿著病號服,很顯然不是自己換的。
她又拽開了一點病號服的褲腰,看到了陌生的棉線草莓印內褲邊邊,心裡罵了一聲操。
然後索性順著床頭出溜到床上躺著,眼睛跟著方安虞看他在屋子裡安靜地轉悠。
是的,安靜,他這個人不會說話,不像方安宴那樣,嘰嘰喳喳跟個烏鴉似的。
方安虞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是安靜的,走路睡覺,甚至做什麼事情,都不會弄出很大的聲音。
這其實是不對的,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他們是不會刻意去在乎自己發出了多大的聲音,況且從嬰兒時期開始,人們就知道大聲地吸引別人來。
只有害怕吸引人注意的人,才會故意放輕聲音,君月月甚至能夠猜想出,方安虞會這樣,應該是想要讓自己不麻煩吧。
畢竟他不是傻的,生在那樣的家裡,卻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在和原身君悅結婚後,就算被那樣對待,也一次沒有和家人說過……
有什麼用呢,君月月冷漠地想了想,他家人知道他這樣,可能會受委屈,不還是利用他換了資源嗎?
就像她也曾經為她的家人做了所有能做的,最後還是被放棄的那個,君月月其實說不上自己憎恨她的媽媽多一些,還是憎恨那個拿槍逼他們選擇的人多一些,或者她更憎恨的是那個吃人的世界。
她躺在床上,整個人疲憊地癱著,瓶子裡面的點滴無聲無息,方安虞「展示」好了君月月的內衣褲,轉身準備回到衛生間去處理一屋子的泡沫,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君月月一眼,和她的視線正對上。
方安虞動作一頓,朝著床邊走過來,君月月就那麼看著他,看著他濕漉漉的手,還有濕噠噠地已經貼在了身上的衣服。
這是給她洗衣服弄的?
君月月挑了挑眉,不過轉念一想也是,方安虞是個正兒八經的大少爺,他會幹什麼……
她不由自主地把視線,又放到了窗戶邊兒上她自己迎風招展的內衣褲,從看到那個人那張臉開始,就一直驚懼低落的心情,竟然慢慢地有點回升的趨勢。
她沒有在床邊上找到她自己的手機,方安虞坐到她的床邊上之後,從旁邊的抽屜里找了出來,不過他拿出的是自己的,快速打下了一行字給君月月看——你感覺怎麼樣,你昏倒了,醫生說是情緒過於激動,你到底怎麼了?
君月月看過之後,想要回復方安虞,但是她一隻手受了傷裹著厚厚的紗布,一隻手掛著點滴,根本沒有辦法打字。
於是方安虞又問——他們說你要撞死那個人,你認識他嗎?
君月月看著方安虞滿臉疑惑和關心,用手在方安虞的手機上面戳了幾下,打字實在是太費力了,而且她手一動就疼。
君月月不知道怎麼滑滑到了輸入法的語音輸入上面,她突然靈機一動,把頁面切換到語音,然後開口道,「我沒什麼事,不認識那個人,沒有想要撞他,我就是把剎車當成油門了。」
語音輸入並不太準確,而且標點符號亂七八糟,君月月嘗試了兩次,放慢了速度一個一個字地咬字,才總算把一整段話輸入完整。
方安虞看過之後,當時就相信了,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又打字道——安宴說你沒事,掛完這瓶點滴咱們就可以回去了。
君月月點了點頭,舔了舔嘴唇,用手指按著語音輸入,又說,「我渴了。」
方安虞連忙放下了手機,給君月月倒水,他不太會伺候人,找到了紙杯之後又鼓搗了半天,才弄了一杯溫水過來,把君月月給扶起來,但是喂她喝水的時候,又不小心把水順著她的脖子都倒進了衣領裡頭。
方安虞連忙放下了杯子,伸手拿過床頭的紙巾抽了兩抽直接就把手順著君月月淌過水的下巴開始往下擦。
擦得好細緻,君月月嘴角抽搐,看著方安虞抓著紙巾的手在她病號服上頭進進出出的,感覺自己便宜真的是讓人給佔得太方便了。
如果此時此刻她面前換一個人,對著她這樣,那100%是故意的。
可君月月抬頭看方安虞,卻從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一點猥瑣的痕迹。
所以君月月只好張了張嘴,又閉上了,由著方安虞去了。
給君月月喂完水之後,方安虞又拿著手機打字——你手上的傷又嚴重了,你睡覺的時候總是亂動,所以給你埋了針,你是不是做噩夢了,你一直在哭。
方安虞手指懸空在語音輸入的按鈕上,眼睛盯著君月月,等著她開口說話。
君月月卻沒有馬上回答,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她一開口方安虞就按在了語音輸入的上面,根本沒用君月月動手。
君月月說道,「我的衣服是誰換的?誰給我買小草莓套裝?」
君月月直接略過了方安虞的問題,不想再提及那個夢,更不想去回想那張熟悉得讓她發瘋的臉和那座山。
方安虞真的特別好糊弄,君月月說什麼他都相信,君月月只要一轉移話題,他立馬就順著君月月的思路走了。
只有在一些特別的事情上他才會刨根問底,君月月和他相處起來真的覺得是最輕鬆的。
方安虞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但他也沒有馬上就打字,手指在手機上摳了幾下,耳根隱隱地紅了起來。
做過了那樣的噩夢,經歷過那樣噩夢變成現實的場景,君月月不應該笑得出來,但她看方安虞坐立不安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就沒忍住彎了嘴角。
方安虞隔了一會兒還是打了一行字——是我,請的護工是個男的,你當時昏過去了,嗯那個短褲是我買的……樓下的商店裡頭沒有其它的花色。
他臉已經整個都紅了,但也不是紅得很厲害,就是白白的皮膚底下透著粉,像熟透了的水蜜桃,好像你伸手掐一下,那皮兒就會破,還會留下汁水來。
君月月嘴角的笑意擴大一些,這如果是平時的話她還會繼續順著問幾句,問到方安虞無地自容。
但現在她心情確實不太好,能夠笑出來也僅僅只是對著方安虞,全賴他實在是傻,又傻膽大,君月月可沒忘了,她發瘋的時候沒人敢靠近她,只有方安虞還敢去拿她手裡的扳手。
點滴還剩下兩瓶呢,兩個人接下來沒有交流,方安虞去廁所處理那一地的沫子,君月月就躺在床上,繼續閉著眼睛想先前的那件事。
護工把洗好烘乾的衣服拿回來,看到方安虞在廁所越擦泡沫越多,又看了只剩下半桶的洗衣液,一邊幫著收拾一邊仗著方安虞聽不見,一邊在磨磨唧唧地嫌棄他笨手笨腳。
不過等到兩個人從衛生間裡面出來的時候,那個護工一對上君月月冷冷的視線,頓時心虛了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了。
把屋子裡的一切事情默默收拾好,護工趕緊從屋子裡頭出去了,方安虞聽不到剛才那個護工說的話,神色沒有任何的異常,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之後,就坐在床邊上,繼續和君月月說話——這是我第一次來醫院呢,我以前生病都是找醫生到家裡,在電視裡面看到過醫院,但是跟真的不太一樣。
君月月沒什麼興緻聊天,沒有回話,但是這也不妨礙方安虞繼續跟她說話——我看到被你打的那幾個人他們都在醫院呢。有兩個就在隔壁,他們家的人來的時候還吵著要進來,都被君爺爺攔下了。
——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家呀,不知道傭人有沒有好好給我的花澆水。
——你說送給我魚缸和小金魚,你說我把它擺在哪裡好呢?
——你的手受傷了,醫生說傷口不能再撕裂也不能沾水了,等回去的時候我可以幫你洗澡。
——對了,我今天晚上還沒有吃東西,你也沒吃吧餓不餓?剛才護工買了粥過來,但我不想吃,水一樣的稀。
——我看到樓下有賣吃的,一個一個小車的那種,我有在電視里看到過,我能買那個東西吃嗎?
——哎,安宴應該在外面,他不會讓我吃那個東西的,可是我剛才裝作散步的時候從旁邊路過,真的好香啊。
——哎呀你該換瓶子了,我去叫護士!
方安虞起身出去之後,君月月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得虧是個啞巴呀,他如果是個能說話的,估計得是個話嘮……
護士很快來換了瓶子,其實這種事情只要家屬做一下就可以,畢竟也就是拔一下然後插在另一個瓶子裡頭。
護士走了之後,方安虞又坐在了床邊上,才把手機拿起來,準備繼續和君月月說話,門就開了,君老爺子,君愉還有方安宴全都進來了。
只有兩個人在屋子裡的時候君月月很放鬆,所有人都進來,氣氛一下就緊張起來了。
方安虞起身站在床邊上的地方,君月月對上君老爺子的視線,是真的不想跟這糟老頭子說話。
君老爺子嘴唇擰成一條直線,脊背挺得筆直,手裡按著拐棍,身後站著的兩個保鏢一看像黑老大帶著手下來談判似的。
如果忽略他臉上的老年斑,他確實還挺有氣勢的。
君月月懶得開口,君老爺子站了片刻之後坐下,開口說道,「那幾個小癟孫子已經處理了,等你這邊結束了咱們就回家。」
君月月其實有一點驚訝,剛才君老爺子氣勢洶洶地說要把那個姓蔣的小子腿給打斷的時候,君月月還沒相信,但是現在看來就算沒打斷事情也應該擺平了。
果然到底是君家的大小姐呢,就算君老爺子看不上,也不允許別人欺負自己家孩子。
這倒是讓君月月對他的感官稍微好了那麼一丟丟。
不過君月月沒有什麼表示,就算君老爺子不幫她處理,她也沒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
萬幸的是她不是末世那具變異的身體,沒有用喪屍晶核進化過異能,她就沒有那麼多暴躁的情緒,哪怕是見到那張臉讓她發瘋,她還是保留著一點理智,動起手來留了餘地。
君老爺子可能也沒指望君月月對他感激涕零,一屋子人都安靜了下來,盯著點滴等著這邊結束。
等到終於完事,所有人都狠狠鬆了一口氣,實在是這群人待在一個屋子裡太尷尬了。
往家走的時候,君老爺子單獨坐了另一個車,他們四個人還是方安宴開車,君月月和方安虞坐在後面。
君月月一隻手受傷了,一隻手上還沾著點滴的那個棉布,方安虞在她上車的時候捧著她的手,像捧著一個骨折的病人,君月月沒忍住,低頭的時候用額頭在他腦袋上磕了一下。
方安虞當時只是愣了一下,但是鑽進車裡之後,車子開始行駛了,他才慢慢地挪到君月月的身邊,用膝蓋撞了一下君月月的腿。
君月月側頭看他,方安虞卻目視前方坐得筆直。
也不知道兩個人是怎麼突然開始的,反正你踢我一腳,我撞你一下,你捅我一下,我掐你一把,在後車座上忙活得特別歡實。
方安宴開著車,偶爾朝後視鏡裡面看一眼,一開始是覺得這兩個人可以一塊送去三院,但是看著看著不知道為什麼,就感覺自己有點噎。
噎來噎去地就飽了,並且方安宴側頭看了君愉幾次,心裡的感覺非常地奇怪。
他覺得後座的兩個人之間不應該是那樣的,但是看到兩個人腦袋湊在一塊,對著一個手機戳來戳去的時候,側頭看一看一直安安靜靜非常乖巧的君愉,又覺得似乎他和君愉之間才是不對的。
方安宴想了一路,他從前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問題,還在上學的時候,他也談過戀愛,有自己喜歡的類型,但是他的喜歡,在方氏企業,在他爸爸一生的心血面前,就根本不在考慮的範圍。
他要想辦法,讓方家不要倒台,這樣才能夠守住他爸爸一生的心血,才能夠保持住他媽媽在富太太圈子裡頭地位,才能讓他哥哥一生安然無憂地活在方家這個城堡裡頭。
可他現在在想,他做的這一切到底是對的嗎?
他能為了利益跟一個人結婚,對一個人好,但他能堅持得住一輩子嗎。
他自己的想法呢?他只知道甚至沒有和旁邊這個人說話的**……
回到了君家已經是半夜了,所有人都很疲憊,傭人們應該是提前接到了電話,準備了豐盛的晚飯,幾個人第一次沉默而和諧地吃了一頓飯。
吃過飯之後,在眾人都沒有起身的時候,君老爺子率先起身,開口說,「今晚上都好好休息,明天我有事情要宣布。」
君月月和方安虞吃東西連頭都沒抬,方安宴和君愉同時緊張地看向君老爺子。
君老爺子想要伸手去拍一拍君愉的頭,安慰她一下,但最終抬了一下手又放下了,被那個傭人老太太扶著上樓了。
方安宴和君愉都沒吃多少,各自回房間,這一晚上註定睡不好了。
他們其實都心知肚明,這一次來看君老爺子,為的就是君方兩家以後的合作,甚至聯姻,還有君老爺子手裡頭據說價值幾億的那塊地。
君老爺子離席之前說了這麼一句話,君愉和方安宴註定輾轉反側。
但是不同於他們兩個,君月月和方安虞不光吃得很飽,回到房間之後誰也沒有焦慮,方安虞先去洗澡,洗過之後披著浴袍,頭髮濕濕的還滴著水就出來了。
君月月正在床上躺著呢,她被方安虞給扶了起來,然後一臉茫然地被他抓著拉到了浴室裡頭。
等到方安虞小心翼翼地拖著她的手,用保鮮膜一層一層地裹起來,又把她外套扣子一粒一粒解開的時候,君月月低頭看著自己的草莓內衣,才明白方安虞是要幹什麼。
——這是要給她洗澡。
作者有話要說: 君月月:大可不必,我只是有一隻手受傷並不是殘疾……
方安虞:可是我想洗啊。
——親愛的們小年快樂!
【昨天紅包已經發放!踴躍留言啊!正2分15字以上全部有紅包贈送哦!】
我本來不應該劇透,但是怕你們有人不喜歡,所以透露一點——正文末世不會來。
具體是怎麼回事,看我一點點解密吧(我草我對我的腦迴路真的自信了起來,可能是你們給我的自信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