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她是劍修，你不是
「呼~呼~呼~」
柳柒柒面色蒼白，胸膛起伏，左手無力地垂在身側，鮮血自指尖滴滴答答直往下落，握著斬仙劍的右手微微顫抖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都是那樣清晰可聞。
前方約莫五丈距離處，一頭體型碩大，形貌猙獰的魔物正惡狠狠的注視著她，眸中射出足以令世間任何生物心膽俱寒的凶戾光芒。
這些日子她不停揮舞著手中寶劍，沒日沒夜地斬殺著天空中的飛天血魔，簡直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實力也在不間斷的廝殺中穩步提升，隱隱然達到了聖人境界的巔峰。
如今的她雖然還無法穿越血海，卻已經能夠在單挑中輕鬆斬殺實力無限接近魂相境的飛天血魔，對於劍道的領悟，與剛來到原初之地時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日，她稍作休息之後，本打算振作精神，以無上劍道一鼓作氣突破飛天血魔的封鎖，衝出這片海域，前往廣闊天地去尋找自己的同門，卻不料在連斬數十頭血魔之後，異變突生。
一頭前所未見的巨大怪物，突然橫亘在柳柒柒跟前。
與飛天血魔類似，這頭怪物也是通體血紅，背上卻沒有翅膀，反而在身體兩側長著數對背鰭，臀部伸出無數條細長的尾巴，在空中盤旋扭曲，蠢蠢欲動。
論體型，這頭怪物比飛天血魔要大了五六倍之多，與柳柒柒遙遙對立，畫面就如同老虎和老鼠在相互對峙，完全不成比例。
若只是體型龐大倒還罷了，這頭怪物的實力竟也遠遠勝過飛天血魔，達到了不折不扣的魂相境，數不清的細長尾巴遍布天空，密密麻麻，不但可以隨意伸長縮短，被斬斷之後還會瞬間再生，端的是無窮無盡。
每一條尾巴表面，都附著了一股妖冶而詭異的氣息，但凡沾上一點，就算聖人級別的強者也要四肢酸軟，身體麻痹，瞬間失去抵抗之力。
雙方甫一交戰，柳柒柒便毫無懸念地落入下風，仗著過人的劍道造詣勉強支撐了十數個呼吸，終於一個不慎，被怪物的一條尾巴刺穿左臂，半邊身子幾乎都失去了知覺。
得虧她身負兩種劍道資質和一種特殊體質，體內能量充沛，劍意縱橫，才算是勉強保持住了行動能力，換作尋常聖人，怕是早就成了怪物的盤中之餐，被拿來果腹了。
好強！
和其他怪物完全不在同一個層次！
這樣下去，會死！
望著鋪天蓋地射來的紅色尾巴，柳柒柒不禁心生絕望，士氣在不知不覺間跌落谷底，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左半邊身子依舊無法動彈，一陣陣鑽心劇痛瘋狂湧入腦海，連番廝殺所積累的疲勞瞬間爆發，倦意不斷衝擊著體內的每一根神經。
她只覺眼皮無比沉重，濃濃的倦意不斷襲來，若非強敵當前，恨不能當場躺倒，睡他個三天三夜。
意識模糊之下，眼前的一切都彷彿被放大了無數倍，怪物射來的尾巴竟是那樣清晰入微，就連表面的汗毛和水滴都纖毫畢現。
然而，她卻感覺整個人懶洋洋的，生不出半點舉劍自保的意願，半閉的雙眸中，竟然流露出一絲放棄和解脫的意味。
生死，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三道人影「倏」地出現在遠處天空之中，正是被此處異動吸引來的韓寶雕、陸輕燕和史小龍。
「竟然是尾魔！」
看清怪物樣貌，陸輕燕不禁俏臉煞變，脫口而出道，「血海兩千丈的魔物，怎麼會出現在空中？」
「嘖嘖嘖，在整個兩千丈深度，尾魔都是數一數二的厲害存在，絕非聖人所能抗衡。」
韓寶雕亦是嘖嘖稱奇道，「就連我對付起來都要費好大一番手腳，這丫頭怕是要倒霉了。」
「柒柒姑娘！」
史小龍卻是大驚失色，本能地開口相求道，「陸姑娘，快救救她罷！」
「救她？為什麼要救她？」
陸輕燕臉上的遲疑之色一閃而逝，隨即淡然地搖了搖頭道。「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當然要由自己來承擔後果。」
「你、你……」
史小龍萬萬沒料到看似脾氣溫和的陸輕燕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登時瞠目結舌，磕磕巴巴道，「你要見死不救？」
「傻小子，也不知長生劍怎麼會選擇了你。」
韓寶雕一臉不屑，嘿嘿笑道，「劍修的道路，本就是在生死邊緣不斷錘鍊自身，磨礪劍意，當年咱們誰不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就算是現在，這血海之中還是存在著許多遠比我更為強大的怪物，剛剛老頭子罰我下去的時候，你可曾看見過半分猶豫？真是大驚小怪。」
「柒柒姑娘又不是『劍閣』弟子，為什麼要用這樣殘酷的方法來鍛煉自己？」
史小龍不以為然道，「況且修鍊也不急於一時，有什麼事情比活著更重要？」
「這就是你和她的差別。」
韓寶雕搖頭嘆息一聲道，「所以她是劍修，你不是。」
「管她是不是劍修！」
史小龍急道，「救人要緊啊！」
「你不懂。」
韓寶雕眸中閃過一絲譏諷之色，「要救你自己去救，反正我和師妹是不可能出手的。」
「去就去！」
見他不似作偽，史小龍咬了咬牙，眸中閃過一絲堅定之色，轉身直奔柳柒柒與尾魔交戰的方向而去，竟然真的打算親自出手。
「站住！」
然而，堪堪跨出一步，他的右臂便被陸輕燕一把抓住。
「陸姑娘，放手！」
史小龍試圖甩開她，卻並未成功，不禁心急如焚，嗓門都不自覺地上升了一個八度，「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柒柒姑娘送死！」
「再等等！」
陸輕燕突然伸手一指柳柒柒所在的方向，「這丫頭恐怕未必會死。」
「咦？」
史小龍聞聲回頭，遠處的景象登時讓他吃了一驚。
……
要死了么？
師父，大師姐，寧兒師妹、小蝶……
對不住，柒柒要先走一步了！
你們好好保重！
在無法逾越的實力差距之下，柳柒柒心神一松，整個人都進入到躺平的狀態，再也不做抵抗。
正所謂人生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一旦徹底放下，她忽然覺得無比輕鬆，無比愜意，連身上的傷勢似乎都不再疼痛。
原來死亡，也不過如此。
柳柒柒的嘴角微微翹起，直面死亡的到來，臉上竟然流露出一絲淡定的笑容。
「……把小指這樣彎曲鉤在一起，便算是立下了約定，誰都不許反悔。」
「……咱們就在此立下約定，從今往後若是有壞人欺負我，你要好好保護我，若是有壞人把我抓走了，你要來救我，若是有人敢對我囂張，你要幫我教訓他，若是有我看不順眼的人，你也要幫我揍他……」
眼看著怪物的尾巴就要將她洞穿，一段很久以前的對話突然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說話之人，是一個容貌清秀，面帶微笑的白衣少年。
少年右手小指彎曲成鉤，與她的小指緊緊勾在了一起，並聲稱這是一種上古儀式，一種無法撤銷、不能反悔的約定。
真是個厚臉皮的男人呢！
柳柒柒的目光登時柔和了幾分，白皙動人的臉蛋上，莫名浮現出兩抹淡淡的紅暈。
我柳柒柒豈是背信棄義之人？
既然約定了，就絕不能反悔！
下一刻，她的目光突然堅定，周身噴湧出一團紫色煙霧，原本麻痹的左半邊身軀瞬間恢復了行動能力。
生死之間，她的瞳孔急劇收縮，渾身毛孔擴張，感官被無限放大，微風如刀，水滴如海，就連一粒小小的塵埃，都彷彿化作了一顆星辰。
天劍罡氣、萬劍歸宗、蘊劍經、天生劍心、先天劍魂、狂風體，以及柳家傳承了七代家主的心劍……
閉上雙眼，畢生的所學與所得如同走馬燈般自眼前劃過，卻又在一閃而逝之後再次出現，竟是循環往複，周而復始，彷彿要將這一切牢牢印刻在她的靈魂深處。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賦、體質、功法與靈技之間的邊界漸漸模糊，最終合而為一，化作一道無比耀眼的光團，與神識慢慢融合在一起。
這個過程看似漫長，實則卻發生在瞬息之間。
「原來是這樣。」
再次睜開雙眼，柳柒柒輕聲呢喃了一句，美麗雙眸中竟然流露出一絲淡然，一絲通透，原本縈繞周身的散亂劍氣俱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無比凝練的劍意。
就這麼眼睛一閉一睜之間，她竟然氣質大變，彷彿換了個人似的。
「一劍葬魂！」
只見她嘴裡淡淡地吐出四個字，隨即朝著尾魔所在的方向，緩緩揮出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