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章 資產
連今一直都很了解自己,她曉得自己是冷靜且克制的人,明白這樣的性格讓她避免了多少傷害。
所以她從不迴避神白會離開這件事,也沒有想著想把對方強留下來,而是把與對方為數不多的相處珍惜的去對待。相處一天,結一天善緣,種一天善果,直到緣分不得不消亡的那刻,強大且冷靜的自己也可以迅速放下。
拿得起,放得下,連今一直做得很好。
同時,連今也曉得還有一個自己,一個被冷靜和理智死死壓制住的自己。
那個她佔有慾極強,情感色彩過分濃烈,愛與憎都似毀天滅地,正如她對陸泓所說的那樣,要麼是一輩子,要麼是同歸於盡,沒有放手、放棄、放下、成全.……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連今在老宅度過了一段平靜且閑適的時光。
她的手機被她停掉了,她的經紀人芮影找不到她,平天集團的各階高層找不到她,俞家的保鏢被遣散了,各種俞道平的監察的視線都被一一清理,這幾天她過得平凡而又清凈。
這樣的平靜在神白離開后的第二天被打破。
一輛並不起眼的小轎車駛入綵衣街,車上除了司機外,只有一個裝扮入時、妝容精緻的貴婦。
小轎車駛過石板橋,停在了連今家門口處,出來扔垃圾的連憫正好看到了那個女人從車上走下來。
「媽?」連憫緊緊握著垃圾袋,震顫的叫喚了一聲,旋即才想起來,「你不是媽,她已經死了.……對,她死了!」
來的人是連花,一頭海藻般的栗色長發披在肩后,面容很年輕,看上去不過三十歲出頭,穿著某高端秀場同款連衣裙,裙擺印著數朵嬌艷欲滴的櫻花,手上拿著一隻乳白色絎縫羊皮革晚宴包,一雙筆直修長的腿風情萬種的朝連憫走去。
「你就是連憫吧?」連花笑了笑,「連今在家嗎?我有點私事得找她聊聊。」
連憫忌憚的看著對方:「她不在這兒,你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
連花站在連憫面前,她穿著高跟鞋也要比連憫矮一截,可氣勢上卻絕不輸半點。
連花輕笑一聲,伸手想去摸連憫的腦袋,連憫討厭陌生人的接觸,躲避開了。
「性格還挺倔啊,和連今不太一樣嘛,我以為連月教出來的孩子都像她那樣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脾氣呢!」
「放心,」連花眨眨眼,「我找連今真的是私事,但不會傷害連今,相反呢,這對她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什麼天大的好事,非得見我?」連今斜斜的倚在院門口,目光帶著點慵懶,「是和俞家有關嗎?」
連花一見到連今,眼睛亮了亮,邁著步子施施然的走了過去,高跟鞋印踩在鬆軟的泥土上,啄出一個個小坑。
「是和俞家有關。」連花腳步停下,鞋跟上的泥巴讓她難以接受。
她轉過頭沖著不遠處的司機招了招手,很快,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跑了過來。
「夫人,什麼事?」
連花從晚宴包里掏出一張卡,遞了過去:「給我買一雙鞋來,這泥巴地……噁心!」
司機接了卡,迅速離開了。
連今癟癟嘴,把兩手抄進口袋,順便把院門給帶上了:「我家裡亂著呢,會髒了你的衣服頭髮的,有什麼話就在外頭說吧,就不請你進去了。」
連花顯然沒料到連今會這麼說,她大老遠跑過來,難道連這姐弟家的大門都進不去?
「我可是你阿姨!和你媽是親姐妹,你憑什麼.……」
連今冷笑不斷:「親姐妹?她做牛做馬般活著的時候,怎麼沒瞧見你這個姐妹?她死的時候咋沒看到你這個親姐妹來憑弔?她的骨灰被俞家人帶走的時候,你這個親姐妹怎麼不幫襯一把的?」
「現在俞道平卧床不醒了,俞家財政大權有機可趁了,跑來說親姐妹了?」
連今知道連花跑過來幹嘛來了,俞道平如今昏睡不醒,三餐都靠營養針吊著,長此以往,死亡是早晚的事。
而俞道平儘管負面新聞纏身,平天集團更是股市一路跌停,可他固定資產還是很可觀的。
這筆錢趁早拿到手最好,要是現在不把錢放進口袋裡,一旦申請破產後,俞道平的資產很可能就要被變賣填賬,到時候連花不僅拿不到一分錢,還得背負上夫妻共同債務。
連花在俞家呆了有二十年了,還替俞道平生了個女兒,怎麼說沒功勞也有苦勞,她可不想失去這種富貴生活。
「我怎麼曉得她躲在這個地方嘛,」連花看連今不配合,也有點著急,「後來我女兒出了事,俞道平把你帶了過來,我才曉得,原來我妹妹不僅沒死,還生了個女兒.……」
連今準確的捕捉到了『不僅沒死』四個字,這四個字在她心頭一陣激蕩,使得眼尾都紅了。
「什麼叫『不僅沒死』,阿姨,你能給侄女兒說說嗎?」
連花張張嘴,但還是閉起來了,她們花月姐妹和俞家的孽債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的,而且,如果真把實情說了,恐怕連今更不會幫她的忙了!
連花咬咬牙,道:「連今,你幫阿姨這次,只要你幫我拿到錢,我就告訴你當年發生的事。當然,也不會虧了你的,到手財產我會分你兩成,不,分你三成,怎麼樣!」
連今深吸一口氣,她曉得,她的媽媽身上有秘密。
怎麼可能沒有秘密呢?
一對長得一摸一樣的姐妹花,幾乎同時生下了同一個男人的孩子,可她們一個在奢華的半山別墅富貴榮華,一個帶著一身苦楚窩在小破房裡含恨而終。
連今被連月生了下來,可她並沒有被自己的母親喜愛過,連最基本的關懷都沒有擁有過,她只能用冷靜和剋制去遏制心中不斷滋生的不滿。
後來,她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並沒有父女團圓的喜悅,只有漫無邊際的厭惡和惡意。她的母親不喜她,她的父親更是視她為卑賤的惡獸,如果不是和俞前一模一樣的臉,恐怕俞道平早讓人秘密處理掉她了。
在給俞前當替身的四年裡,她不斷地問自己,是不是當年連月不把她生下來,結局會好很多?
連今捂著額頭,閉著眼睛,大腦一抽一抽的發寒,心口一陣一陣的悶疼,直到胸腔處的護心鱗發熱、滾燙,她才四肢逐漸回溫。
連憫立刻拋下垃圾扶住了連今,他看到連今的臉色不對,當即一腳踢開了院門,要抱她回去休息。
就在連憫的手搭上連今腰側時,她按住了他的手。
「連憫,我沒事,我還要跟阿姨說幾句話」
「回頭再說,跟這種人有什麼好聊的!」
連憫橫眉冷對的模樣讓連今會心一笑,果然呢,這弟弟沒白疼。
「嗯,是沒什麼好聊的,可有些事還得問清楚,畢竟有關媽媽,大仇也好,小恨也罷,總得清楚前因後果吧!」
連憫還想說些什麼,連今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腦袋:「乖,我有分寸的!」
說完,連今掙開連憫的懷抱,朝著連花走去,一直走到她身前一米處的距離停下。
「阿姨,你和俞道平是夫妻吧,為什麼要我這個外人來幫你移資產?」
連花並沒有瞞她,但情緒明顯不開心:「你也知道,遺囑繼承是優先於法定繼承的,俞道平早年就立過遺囑了,他的所有資產,都是俞前的,和我這個當媽的沒一丁點關係。」
「而你又是俞前的替身,長得也和俞前一模一樣,如果要動俞道平的固定資產,必然要和他的私人法務打交道,由你出面的話,會省卻很多事。」
「所以.……」